摘桃

作者: 张建春2016年07月23日原创散文

无论匀称,还是略微的怪异,向阳的一面总是鲜红的,它们对太阳和雨露的渴求、描绘,都会用相同的颜色表达。至于深藏在心中的内涵,就得靠对太阳、雨露的领悟、化解、包容和收藏了……

六月天去林间摘桃不失为一件乐事。

偌大的桃林一个个红艳艳的果实挂满了枝头,随手去摘,摘得轻松、摘得志满意得,身边的丰盛在岁月的旁敲侧击里属于自己,抬头低头间桃打湿目光,又碰撞额头,由不得你挪出思想,思考的只能是应付不过来的双手。

桃林茂密,钻进去除了太阳,别人是找不着的。空气湿润平和,这可能和刚刚经历的一场小雨有关,甜甜的气氛被一只只桃点缀得优雅可亲,桃子不善躲闪,它们挂在注目处,巴不得一双双手去抚摸,甚至摘下它来。成果需要分享,需要在不同的场合里展示,大自然如此,人类社会不也是相同的吗?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对于桃林也是这样,找不到两片相同的叶,更找不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桃子,即便是连理的两个,差异也是显见的。但无论匀称,还是略微的怪异,向阳的一面总是鲜红的,它们对太阳和雨露的渴求、描绘,都会用相同的颜色表达。至于深藏在心中的内涵,就得靠对太阳、雨露的领悟、化解、包容和收藏了。

匀称的不一定鲜甜,怪异的不见得酸涩。有经验的农人往往推荐“歪瓜裂枣”,看似不中用的果实,却实实在在贮藏了一包鲜美的蜜汁。

桃源可隔世而立,桃林营造出的世界自然也能短暂地再现一段静谧。穿梭其间,风轻软得可以拧出水来,叶和果实边缘透进的阳光,伸手扯上一缕,绕在指间上,就成了世间最好的信物,来自大自然的恢宏,此时此刻大音稀声般,作出了有趣诙谐而又富有弹性的交待。

对桃的倾慕,完成的动作还是采摘。采摘者的心态各异,他们对桃的选择大相径庭,有的专摘大而艳红的,有的专摘大小适中匀称好看的,有的一路摘去,只要是成熟的,无论俊丑、大小,一一摘进篮中、放进眼里。我当属最后一种采摘的人,对于果实有一种特别的尊重,当它们展示在世人的面前时,存在的合理性便说明了一切。桃红柳绿,桃的红说的是它的花朵,艳红时的三月,天空偶尔还会冒出几片花,一粒小而丑的果实或许就是在雪花中受孕了,不曾缺失爱情,历练在风寒中、酷暑里,它们膨胀而成熟,心中的美和爱定然会相伴到永远。弱小的果实往往会被抛弃,这来自人的天性,眼见被五颜六色的目光反复搜寻,一双双手拿捏又放下的桃子,心中的悲哀陡然生发出来,它们在世俗的目光里,真的又小又丑,犹如巴马修道院里的敲钟人,看一眼嫌多,再看一眼注定已背转身去。我下意识地摘了一枚挂在显眼处,而被俗世的目光淹没的“丑桃”,轻轻地咬上一口,甜贯通了所有的神经、唤醒了早已迟钝的味觉,一种久违的美好裹缠了我的周身。

小时候也有摘桃的经历,先是和爷爷一起栽桃树,有“桃三李四”之说,意思是桃要三年挂果,李子要等上四年才能结上果实。在等待中看着桃树长大,除草、修枝、施肥是必不可少的,最恨的是满树花艳,又纷纷落下,爷爷说:桃树说谎,开的是谎花。又得等上一年,花开了,坐果了,果儿成熟了,爷孙俩终于可以开摘了。实际上在这之前,我已多次品尝过了桃的滋味,纽扣大小时的苦滞,乒乓球般时的酸涩……一路走来,终于品味到了成熟的滋味,爷爷肯定知道我偷偷摸摸的行为,他终没说透。让一段对果实滋味的经历刻进人的心中,比说出来更有意味。那时的采摘比现在要兴奋得多,少而稀罕,何况又是自己手植、眼见长成、用心管理过的。

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钻进林子里,早没了“瓜田李下”的疑虑,尽情地摘,尽情地品尝,上万亩的桃园,那么多心状的果实,似乎都随着心一起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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