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作者: 邵海栋2016年08月12日亲情散文

下班回到家,等不及我把公文包放下,女儿就急忙拉着我去看她画的画,一棵大,下面一个小房子,草地上有爸,妈,还有个扎着小辫子荡秋千的小姑娘。仔细一看,还有几个小黑身影隐约在草丛里,“那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故意逗女儿:“贝贝,画得有进步,不过,你看这里马虎了,没有打黑蜡笔,下次要注意。”女儿一脸无辜,歪着小脑袋说:“爸爸,这是白头发的老太太呀,所以用白蜡笔啊。就是住在舅爷爷家的白头发老太太,给我草莓吃的。”这一瞬间,我仿佛全身过了电流一般颤栗,脑海里那隐藏最深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翻滚。

女儿嘴里的白头发老太太是我的外婆。外婆小时候家境殷实,也算是个富二代,不过好景不长,日本人占领南通后,外婆随家里人逃难到了当时常熟县南丰乡,后依照旧礼嫁给了我外公。旧社会重男轻女,外婆只能看着哥哥弟弟上私塾,自己学女纺。没文化一直是她最大的遗憾,但这并没有阻碍外婆成为一个左邻右舍都交口称赞的巧媳妇,中国农村妇女的传统美德在外婆身上留下缩影。

外婆是个坚忍的人。外婆年轻时不能生育,这在当时的农村是一件让家庭蒙羞的事情,外公也因为家族老人和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回家发闷火,而这一切,外婆都默默忍受,依旧孝顺公婆,与邻里和睦相处。时间久了,大家不光接受了这个事实,反而更加见识到了她的贤良淑德。

外婆是个厚德的人。外婆特别喜欢小孩,村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都喜欢去“周家好婆家”院里“白相”,记得有一年小学暑假,有一次在院里玩躲猫猫,一个小伙伴撞到了窗棱,额头起个大青包。外婆正好看见了,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第二天我发现外院的窗棱都包了一层厚布头。

村里划分责任田,谁家都想多一垄,相邻地块的两家往往会生口角。邻居家在责任田边界种了一垄芝麻,不仅越了界,还挡了外婆家棉花的光。外婆不仅没和邻居吵,每次自家地里锄草施肥,还顺带把那垄越界的芝麻也料理一下。后来邻居自己觉得对不住了,特地过来打招呼。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外婆一直在受冤枉气,吃亏了。慢慢大了,才明白这叫厚德。

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女儿和老太太也特别亲,每次去乡下探望外婆,小丫头总是人前人后缠着她,外婆对我的爱也因此延伸到了我女儿身上。有次外婆打电话叫我去趟乡下,她偷偷塞给我一盒草莓。冬天里的草莓可不便宜,外婆说上次小丫头来乡下玩时没吃够,她看到挑货郎有卖,就买了喊我带回去。看着日渐苍老的外婆,我泪眼模糊。

“爸爸,帮我给这幅画取个名字吧,明天要带到学校去的。”女儿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回忆里拽回。我扶着女儿的手,教她在画纸上一笔一划写:时间都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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