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候鸟

雪候鸟生活在寒冷的西伯利亚，鸟群经历了肃杀的暮秋，都已南飞了，雪候鸟却固执地留在北方，在寒冷和饥饿中苦苦挣扎，只为守候即将来临的冬日白雪。四十岁的成熟男人就是只雪候鸟，在蹉跎的岁月中，义无反顾地迎难而上，百折不挠，默默承受着内心的孤独和脆弱。

与高中同桌小文的邂逅，源于一次偶然的读报。该知名晚报的体育版当时正持续报道伦敦奥运会赛况，其中的“记者手记”写得特别精彩细腻，而记者的照片及名字，赫然就是我同学小文。为进一步求证，我用百度搜索了小文及其单位，电脑立即显示出一长串有关小文的近况：“某报体育部主任”、“年度十佳记者”、“北京奥运会火炬手”等等，俨然一位成功人士。趁一次出差的机会，我来到小文所在的城市，和他相约在某小酒馆见面。多年未曾谋面，小文变化不大，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淡定与从容。酒酣耳热之际，小文敞开了心扉，让我为之动容。“别看我混得还行，但一直很累，现在报纸的发行、广告竞争激烈，任务指标重，工作压力很大。时间长了，家庭难免照顾不周，妻子怨言颇多，我只有照单全收。有时心里实在憋屈，我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找遍手机里的几百个联络人、微信朋友，竟无人可吐露心声，那一刻真觉得城市是陌生的，内心是无助的，世界是灰暗的。但当情绪平复后，我又得重新上路。”

“先生你好！猜猜我是谁？”当接到湖北十堰的陌生电话时，我以为是推销房产或理财的，立即挂断。不久，此号码再次出现，我吼道，什么都不需要，并掐了电话。当电话第三次顽强打来，不等我开口，对方边抢话边埋怨：“我是阿俊啊，好不容易弄到你的号码，刚才跟你开个玩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阿俊和我是穿开裆裤玩大的朋友，当我上大学时，他已游走于江湖，干过修车，开过饭店，进过厂子，养过奶牛，但一直怀才不遇、壮志未酬，后来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这些年阿俊背井离乡，走南闯北，做起建筑工程行当，并渐入佳境，目前在十堰长期干活。“放弃很容易但你最终会一无所得，坚持更难但你最后一定会有所收获”，是阿俊在微信上的个性签名，这或许也是经历了世事艰难、人情冷暖的阿俊，能闯出一片天地的不二箴言和法宝。

最近一次返乡，遇见了阔别已久的堂兄大海，他原先跟别人做建材生意，由于市场不景气，转行开了家小超市，靠一些朋友、熟客的关系维持生计。谈笑间，大海流露出坚定、乐观和豁达的气质，丝毫不见对生活艰辛的不安、抱怨，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满足和对未来的憧憬。当大海向我挥手告别时，车载电波里正播放着朱克演唱的《雪候鸟》：“……我又回头去追，去醉，就算我追到最后只剩冰雪，天都为我伤悲，冷的爱快枯萎……”，沧桑沙哑的歌声仿佛在叙述着像大海这样成熟男人的心路历程，虽饱经风霜，却历久弥新，闪烁着人性的光芒。男人到了四十，是收获的季节、精彩的韶华，无论面临顺境还是逆境，都会如同精致而优雅的雪候鸟，在天地间迎风破浪、自由翱翔，只为了守护期待的风景和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