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光

作者: 石泽丰2016年08月26日情感散文

这次公考,我因年龄超过了要求而过早出局,难免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地把握住机会,后悔自己曾经浪费过一些时间。现在细细数来,在那个没有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年代,我因为贪玩而学习成绩差,留了两个小学一年级,念了三个小学五年级和三个初中三年级。如果把这些时间都省下来,人到中年的我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孩子正在午睡,她睡得很香甜,我不会去打扰她,按照城里的习惯,我希望她利用正午的时光好好地睡上一觉。因为夏天的中午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尤其是对孩子。然而我的童年没有我女儿那么幸运,即使放了暑假,卸下书包,在烈日炎炎的中午,我偷着睡上一觉,还得担心声色俱厉的父亲陡然出现,出现在我的竹床边。

夏季是农村一个繁忙的季节,双抢如期而至。童年的双抢,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蝉在枝上声嘶力竭地呐喊,但我的父母,他们必须冒着酷暑,戴上草帽,打着赤脚,拿着镰刀和挑着稻箩走向金灿灿的田野,将稻子割倒,将谷粒脱下,然后一担担挑回家中。我亲眼看到过父亲宽大的肩膀在扁担的压力下,是如何将两稻箩潮湿的谷粒担起。在那些烈日中天的正午,他把稻箩索比齐,待试好齐胸的高度后,便将绳索套在扁担的两头,用手托着扁担,人弯下腰,头钻过扁担,让扁担落在肩上,双手再扶住两边的箩索,“唉”的一声,满满的两稻箩谷粒便被担起。

双抢到来的时候,我们孩子也没有闲着,大人在外面劳作,我们受命在家里晒谷、看鸡(我们那里把防止鸡和猪到晒谷场上去吃谷叫看鸡)。记得我家每年双抢,母亲负责割稻、插秧,父亲负责脱粒、挑稻和犁田,我则专门在家晒谷、看鸡,这似乎是一个约定的任务,直到我考上高中。

晒谷场其实就是自家门口的一块黄土地。早晨太阳一出来,我得将晒谷场扫干净,搬上头一天没有晒干的谷粒,摊开,铺平,待一切忙好了,便坐在门口看鸡。在家里晒谷、看鸡,与父母的活儿相比,自然轻巧许多,但我常常会贪图享乐——将竹床搬到门口或大树的阴凉处,人坐在上面,要瞌睡了,趁父母不在时,我把晒谷场周围的鸡和猪撵走,然后自己便趴在竹床上,脑子里算计着父亲挑回下一担稻子的时间。谁知这一睡,时间就像开闸的洪水,两个钟头眼一闭就过去了。我还没有睡醒,父亲则挑着一担稻子回来了。可恶的是,那些鸡和猪也乘虚而入,大口大口地偷吃着我家的稻谷。父亲一边呵斥鸡和猪,一边大骂着我。听到父亲的声音,我一骨碌爬了起来,追打着吃谷的鸡和猪。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怪父亲骂我,那时的粮,人都不够吃,哪还能将到手的稻谷让鸡和猪偷吃掉呢?因夏日正午使人产生瞌睡,因瞌睡我没有看好鸡,从而惹怒了父亲。尽管没有挨上他的打,但他的厉声怒色常常令我生畏。虽然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父亲早已走过了人生的正午,走到了自己的暮年,但那场景常常让我在年复一年的夏季里,回忆着那些如一段段闷坏布匹的正午时光,回忆着那年那月双抢里我汗流浃背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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