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衣服里

作者: 凌泽泉2016年08月29日原创散文

“每个人都各自住在各自的衣服里。”张爱玲的妙言深刻到骨子里。

想像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旧上海,“出名要趁早”的才女张爱玲着一袭旗袍,坐着人力车来往于十里洋场,该是一件多么风雅的事。即便是今天,旗袍也还是女人维系在心头的一个梦。

思绪驰骋的我此刻正住在一套笔挺的西服里,在城市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阳光从高楼的缝隙间洒下来,一抬头,偶然中与人行天桥上那位倚栏远眺着的方格风衣女孩打了个照面。微风中,淡红色风衣的裙角轻飘着,和她披肩长发飘逸的方向刚好一致,目光在高处的她,远远地看着人流与车流。想那不远的高楼上,也定有一位捧着诗书的少女正撩开淡蓝色的窗帘,把她看成了一道风景

男人们总抱怨衣服的款式陈旧,觉得西装就像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完全靠那条张扬在白衬衣上且勒紧脖子的领带来换取一份威严与庄重。比起中山装来,它有股闻不到任何气息的洋气,却多少缺乏一点属于个性的东西。恍惚记得古时着一袭长袍佩一方宝剑招摇过市的一帮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闻听楼下有人打劫,便抽出宝剑飞身下楼。果然一副好身手。在围观者的喝彩声中,双手一拱便手抚宝剑,一袭长袍飘飘而去。可今日江湖已不是昨日江湖。

女孩家是季节的信使,春来着一身桃红,夏来着一袭白裙,秋来着一身黄衫,冬来着一袭黑衣,永远一副袅袅婷婷的模样。身段的美妙、娴静的气质,在各色着装里毕现。

城市的彩色道路上,没有女孩花枝招展的走动,就失却了一份韵致;公园碧绿的草坪上,没有女孩裙袂的舞动,就显不出蓬勃的生机;湖岸边,没有着月白色衣裳的女孩缓步前行想着心事,就飘逸不出优美的诗句;小河边,没有着淡蓝色衬衣的女孩靠在回忆往事,就滋生不了淡淡的相思

女孩着什么颜色的衣裳,全凭心情使然。比起电脑、彩电、音响来,女孩最青睐的还是衣裳。慧眼的张爱玲早就发现,女人的衣橱里永远缺少一件衣裳。

男人的衣裳永远没有女人的衣裳更新得快。男人喜欢住在周正的西服里,除此之外,就是夹克。习惯于把车子房子摆在第一位的男人们,讲的是排场。

老是怀疑逝去的日子就像穿衣,总是在加加减减。而不愿远去的恰是留在幼小心灵的一份记忆

孩提时,男孩子谁没有羡慕过民警的警服、解放军的军装?求学时,父母挂在嘴边激励我们最多的话语就是,好好念书,长大了才能穿上一身制服。威严的制服蕴藏着多少人的奢望与梦想

房子是晚上的住所,衣服是白天的房子。每个人都是住在各自的衣服里感受大千世界的。

驻足街头,这些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各色人等,因生计、因事业、因财富、因名誉,大多脸色凝重如霜。这些穿着不同款式不同颜色衣服的人们都在奔向各自的那一方小舞台。

滚滚红尘中,来自生活的重压、疾病的折磨、事业的烦恼,已把我们耗得筋疲力尽。谁能贴心贴肝地呵护我们,谁能与我们形影不离,惟有这一身合体的衣服,能让我们强打起精神。裙子也好,西装也罢,那是能够容纳我们身心的温暖之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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