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记忆

作者: 李帆2016年10月04日情感散文

这些年的春节,喜欢一早就醒着,听着窗外的爆竹声,忽远忽近、或轻或响、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我漫漫遐想。岁月飞逝,许多尘封的往事会像爆竹一样被点燃,在记忆的天空中,劈啪响起,清脆响亮。

很小的时候玩火柴,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次,我就一直不喜欢和火有关的东西,也很少去放爆竹。记忆中,我家放爆竹,似乎是比我大八岁的二哥的专利,而我喜欢静静地听。

一起来听听吧!这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春节。

爆竹很少在子夜放的。凌晨,才有爆竹零星响起,伴随着第一波鸡啼和木门的吱呀声,村上,总有几个老人,就是在春节,也不会更改去街上茶馆店喝茶的习惯

鸡叫三遍,爆竹声开始热闹起来,伴随着鸭子出棚的嘎嘎声和猪讨食的哼哼声。狗也活跃起来了,因为,一早,村上来了叫花子、唱春的和邻村的要“百家饭”的孩子。特别是那些孩子们,三五结伴,伯伯婶婶一路叫着,篮子里是许多人家的年夜饭,甚至还有一二块米糕。江南风俗,春节,孩子能吃到百家饭,很吉利,意味着将来有出息,那时候,能吃百家饭的,是裁缝、泥水匠、木匠等走街串巷手艺人,是那时农村中的能人。除了有几个是好玩,其中大多数其实是家里粮食很少,借春节,让不懂事的孩子,挨家挨户要一点。我没有出去要过,父亲不容许。也许因为是“大户”情结和面子,哪怕是我们寄居在堂兄家,哪怕粮食自己也不够,母亲也要准备半淘米篮子的年夜饭,等着给来到门前的每个人,包括叫花子和唱春的。于是,我躺在被窝里,听几只狗,“要饭的”走到哪里,它们就汪汪叫到哪里。咿呀着的二胡,从村东到村西,从村南到村北,对唱春的,一般人家不会拒绝,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江南的村子,房屋小,又紧挨在一起,平常,每家有点什么事,都听得到,更不要说放爆竹这样闹猛的事了。家庭的富贫、心情的好坏和爆竹的大小有关。那时候,爆竹没有现在的制作工艺和水准,爆竹的升高、响亮和价格,是和大小成正比的。最大的我们小孩叫“原子冲”,有胳膊那么粗,声音轰响,远传十里乡村,价格也贵,要将近一块钱一个;最小的只有手指粗细,劈——啪,比放个屁响不了多少,我们小孩叫它“狗屁炮”,只有一角钱一个。哪家放了“原子冲”,哪几家放的是“狗屁炮”,最能说明家况。1969年底,堂兄开始做公社建筑站长了,于是,年年放“原子冲”。我父亲回到米厂了,后来转到水利局的运输船队工作了,好歹有每月50元的工资,也买过几次。最落拓的是买不起炮仗,每年村上总有几家,夫妻两个做一年,工分折算成钱,抵不了队里分的粮食,又没有副业收入,负债过年,于是,乐观的用“棒具”在“洋桶畚箕”上敲过四下,算是放了炮仗;悲观的,是把木门重重地摔几下,然后,跑到队长那里,说年初一也要去干活,于是,在西面河或者鱼池泾里,总有几个人在挑河泥,苦着脸,低着头,别人和他打招呼也不搭理……春节,我听爆竹声,其实是在听一个时代的悲喜剧。

鞭炮是稀罕物。换糖佬佬阿小(人名)挑着货郎担走家穿村吆喝着,小孩拿了积攒的废铁、牙膏皮等和他换,也只能换十几个拆散开来卖的小鞭炮。我们宝贝似的放在火柴盒里,忍不住才放一个。哪家春节早上放了一挂鞭炮,一个上午,总有几个孩子轮番去纸屑里找没有响的“哑炮”。春节,爆竹响过,零碎的单个鞭炮声就会在村子角落响起。好几次,永高和新南这两个我最要好的小伙伴,就是用鞭炮声,把我从被窝里叫起来的。

“爆竹声里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许多的过去和失落就在爆竹声中送走了,春天和希望就是这样一次次走来了。岁月中鲜活的画面、细节、人物,也就定格在时间的长廊里,成为亲切的记忆,成为永恒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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