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小麦

作者: 黄群2016年10月24日经典散文

那一年五月,我刚十八岁,上山下乡运动把我送到了农村。陕西的五月底到六月初,是夏收最关键的时段,农民称为“龙口夺食”。我恰好赶上了夏收。我到村里的头几天,生产队长让我们熟悉了队里的情况,告诉我们夏收即将开始,活非常忙,没有时间顾及我们。我们初来乍到,积极性和新鲜感很强,向队长要求和社员一起下地收麦。

开始收麦的那一天,天刚蒙蒙亮,上工的钟声就响了。我还在睡梦中,听见钟声一下子爬了起来,生怕上工迟到。社员在村口陆续集合,生产队长开始派活。男女强壮劳力都派割麦,老年男女、放忙假的学生捆麦子,运麦子。队长问我会不会割麦子,我说可以试一试,队长让我跟上一组强劳力。到了地里,黄灿灿的麦子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随晨风摆动,一派丰收的景象。为了抓紧抢割,实行分组包干。我们组的几个小伙子一人一垅地,立即开始收割。镰刀在那几个小伙子手里运用自如,地上的麦子一片一片整齐地倒地摆放。我在旁边看着他们收割的动作,就拿起他们备用的镰刀,在旁边的一垅地里照猫画虎地干了起来。割起来后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我用很大的劲搂住麦子,可镰刀就是不听我的话,不是割不齐,就是割不动,更谈不上速度,把一片麦地搞得乱七八糟,还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衣服也湿透了,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的组长在前头停下活,走过来说,割麦子是技术活,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活路紧,为了不返工,你给咱捆麦子。捆麦子对我来说也不是简单活。要把割下来的麦子集中成一堆,用数根麦子做成“绳”,把麦子扎成捆,装车运到麦场上碾晒。开始捆麦心劲大,总想多捆一些麦子,多运一些,但事与愿违,麦子捆不好还容易散。旁边的社员看我干活都笑了起来,过来教我如何捆麦。那天下午,我专门请组里的一个师傅教我割麦和捆麦,才稍有了进步,拿师傅的话说,“小伙搞着能弄”。经过两天劳动,割麦子没学好,基本掌握了捆麦子的“技术”。

三天后,由于麦子割得快,天黑前必须运到麦场上,队长派我参加运麦子的活。组长教我如何装车,要把捆好的麦子放在架子车上,底下用麦捆做好宽大的基础,向上堆放尽可能多装,高处手臂够不着,可以用木杈插着麦子向上装,装满后用大绳从后边向前绑好。装好的车从远处看,像一个麦垛。在移动时,拉车的人几乎隐匿在麦车中。装车相对比较容易,我学得比较快。在运麦时,麦地离麦场有远有近,麦地和路上坑洼不平,稍不留意,就可能翻车,需要十分小心。我还算成功几率高的。但在运输途中也出现过翻车,以及麦捆没有绑结实散车的事件。当地里的麦子收到麦场后,就需要脱麦,就是把麦粒从麦壳中脱出。主要方法是用脱粒机和场地碾压,为抢时间,两项同时进行。以后的日子,我被派到了麦场干活,主要辅助场地碾压。早晨,先把麦捆和前一天碾压未脱净的麦子,分铺在近3000平方米的大场上,牲口拉着碌碡碾压,碾几圈后,我们再翻麦子,以便全面碾压晾晒。重复数次,达到麦粒出壳的目的。一场压完后,把麦草挑起运到场边,堆成麦草垛,把麦子扫到一堆,再碾压下一场。麦子全部碾压完,还要把半成品麦子借风势扬麦,分出麦草和麦粒。扬麦是技术活,看好风向,木锨舀起麦子向空中抛起,高度要合适,麦粒和麦壳顺风分轻重自然落地,各自分离,形成纯麦粒。我也试图扬麦,但不是没掌握好风向,就是木锨抛扬麦子手法不对,上去麦子一锨下来仍然一堆。师傅手把手教了一会儿,有了进步。纯麦粒形成后,装进口袋送入生产队库房,部分给国家交公粮;部分分给社员作为一年的口粮;少部分留作种子。

收小麦的季节是下乡最苦最累的日子。没有吃饭的时间,基本上是啃干馍喝开水,有时实在渴极了就喝凉水。白天我们都上工没人做饭,简短休息时间又动作慢,做不成饭,无法吃到嘴里,饥一顿饱一顿,只能晚上蒸馍烧一碗稀饭应付第二天。有时累得连饭都不想做。开始收麦时,按照父母的嘱咐,穿着长袖衣服,防止太阳晒脱皮肤,热得实在受不了了,图凉快脱了衣服光膀子干活,几天后胳膊晒脱了皮,看上去黑白相间像蛇皮,一碰钻心地疼,都不敢穿衣服。下乡三年咬着牙度过了三个夏收季节。

多少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参加过夏收。现在收麦和脱麦实现了机械化,人们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劳作了。但夏收的经历让我得到了人生的磨练,真正地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艰辛,养成了节约粮食的习惯,将伟人教导的“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这句话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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