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沙光”赛羊汤

作者: 李建军2016年11月01日原创散文

家乡连云港沿海,有种特别的鱼,叫沙光鱼。这鱼头大体长,形似鼓棒,以小鱼小虾为食。沙光鱼的生命像野草一样,寿命只有一年。从每年五六月份出世,到年底寒冬腊月,不到半年时间沙光鱼就能长到一尺长。家乡有首民谣:正月沙光熬鲜汤,二月沙光软溜当;三月沙光满墙撂,四月沙光干柴;五月脱胎又还阳,十月沙光赛羊汤。说的正是沙光鱼在这一年光阴里盛衰转换的过程

童年时,父亲常带我到离家不远的运盐河钓沙光鱼。在我看来,父亲钓沙光鱼,纯属“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父亲的钓具是一根长竹竿,系一根尼龙线,线头上扣着一个锥形的锡坠;钓饵是蚯蚓或沙蚕(又叫海蚂蟥),串成一圈,系在锡坠下面。父亲的钓竿,居然不需要渔钩!

我曾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钓沙光鱼不用鱼钩?父亲说,沙光鱼在水里就是称王称霸、专吃鱼虾的主儿。它一般贴在水底活动,看到饵食后,不像有的鱼那样嗅来嗅去、试探再三,而是迫不及待地张开大嘴巴,一口咬住食物。等到它被提到水面上,发现上了当,再松口已经迟了。钓这样的大傻子鱼,还用得着渔钩吗?要是渔钩勾住了鳃,就得收线,取钩,换饵,那要耽误多少工夫!

父亲这一说,让我恍然大悟。随后父亲还告诉我一个传说,讲的是沙光鱼一年寿限的来由:很久以前,沙光鱼就生活在海州湾沿海,因为吃得多长得快,便自鸣得意狂妄地说:“我一年长一尺,十年赶上老龙王。”老龙王一听勃然大怒,当即写下御旨:骄傲自满小狂鱼,忘乎所以太轻率。罚你一年一脱胎,十年还是小乖乖。从此,沙光鱼的寿限变成只有一年:每年五六月份破卵出苗,至秋后成鱼入窟产卵,来年三四月份便自行消瘦而亡。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意在告诫人们,凡事不能太贪心,贪婪过度,就会自取灭亡。其实沙光鱼的生存状态完全是天然形成的。海州湾地处我国沿海“脐”部,北方的寒冷、南方的温湿于此交汇。沙光鱼喜温惧寒,既不能承受南方的炎热高温,又不能忍耐北方的严寒冰冻。这里的浅海和滩涂最适合它的生息。

到了初冬时节,寒风乍起,凉意袭人,运盐河里的沙光鱼打洞入窟,不好钓了,父亲就带我去海边掏沙光鱼。海里生长的沙光鱼,叫海沙光,这个时节最肥,大多长到七八两甚至一斤多重。它们不像大多数海鱼一样,迁徙到大海深处,而是选择了留守过冬。为了抵御严寒,产卵繁衍,这些沙光鱼在近海浅滩上钻洞做窝。

离我家十多里地有一片海滩,因为经常开闸放水,加之潮汛的作用,形成了一道道裂沟,沙光鱼的洞窟多在这些裂沟里。海潮退去后,裂沟里的水浅浅的,正适合掏沙光鱼。父亲将裤脚高高卷起,赤着脚下到裂沟里去找鱼窟,叫我拎着鱼篓在沟边上跟着他。不到半天工夫,能装二三十斤重的鱼篓就已装满了。

长大之后,我自己很少有机会去逮沙光鱼。但庆幸的是,家乡的鱼市上总有大半年时间能买到活蹦乱跳的沙光鱼。不过,如今沙光鱼野生和海产的很少,大多是养殖户在对虾塘里混养的。沙光鱼肉质细腻,无鳞少刺,或红烧或炖汤,味美异常,滋补营养,是家乡人的待客上品。每到秋后,家乡的餐馆、饭店纷纷对外叫卖沙光鱼,沙光鱼汤的诱人味道开始弥漫,就连空气里都带着三分鲜味。到连云港,如果没吃沙光鱼,定是一大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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