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沧桑话过年

作者: 孙廷华2016年11月15日情感散文

我小时候的年味,淡,淡的凄凉。大年三十晚上的街头,爆仗声零零碎碎,没人放火鞭(整串的爆仗),只是孩子们把鞭炮拆开,一个一个点放。

“孩子盼年,大人怕年。”此话就是那时我们农村人对过年内心表白。孩子能不盼年么,因为只有过年了,他(她)们才能穿上一件新衣裳,才能吃上大白馒头。而大人们因手中没钱置办年货,而发愁、悲叹,所以怕年。那时,俺这里生产队里麦季每人最多分三十斤小麦,秋上分五十斤玉米还有地瓜、高粱等,平均每人每天才七、八两粮食。粮食不足,只好掺野菜。平日都舍不得吃面,只有过节才吃上一顿水饺。把白面留到春节厚朋待友,撑一下家庭门面。买上几斤猪肉及白菜、芹菜,生上一盆豆芽,再出上一锅豆腐,这就是全部年货。能称上五斤猪肉的人家就算上好的家庭了。把肉和鱼切的像筷子一般粗细,裹上面糊下锅炸,孩子们围着锅、馋得流口水。大年初一只有小孩穿上新衣,大人们穿新装的很少,只是衣服洗得干净了。爱开玩笑的二狗子说:“这是‘老母猪’赶集——起来倒下一身皮。”从初二开始挎着箢子串亲,那时里面就盛八个白的大馒头,盖上块白手巾。亲亲也只留下两个馒头。人们心照不宣,还要走其他亲朋呢。到明天箢子再加上俩馒头,又去走另一家亲戚。那几个馒头走来走去,干巴地开了花。后胡同里大兰子去走姨家,她姨留了四个馒头。气的大兰子娘那嘴噘地能拴住驴,见人就说妹妹心狠。可她那里知道,妹妹串亲没馒头了,用那四个馒头凑箢子呢!

过年招待亲朋一般是四个盘,而且是四寸盘子。喝的是地瓜干换的白酒,用盛二两酒的壶烫烫,上两壶酒就完事。说白了,就是尝尝酒。俺胡同里大奎子初二走丈人家,喝的是瓶装酒,他咧着大嘴炫耀说:“老丈人给俺炒了六个盘子,还有果子仁(花生米)呢。哼!每人喝了一壶老烧酒呢!”人们眼热地直啧啧。那时有句俗语:“亲亲走到初七、八,白菜帮叶老豆芽。”也就是说,过了初六,就没菜招待客人了,就怕再来亲戚了。那个年代,是在叹息中过年啊。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年味,开始变浓,浓的有声有色。家家户户成片的买猪肉,买大鱼,杀鸡宰羊。海米木耳成了年货。大年三十晚上,大街小巷爆仗声连片响起。

初一,男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女人的衣裳更是鲜鲜亮亮,就像蝴蝶飘飞;欢声笑语、祝福声声顺街流淌。串亲的箢子里不再光是馒头,多了罐头、饼干、苹果之类。而且把这几样全都留下。主人待客用上了八寸盘,而且是八菜俩汤,也都喝上了瓶装酒。从初二到初十,家家户户猜拳行令、喝声不断。二狗子走丈人家喝醉了,跳了一下午“迪斯科”。其实,十有八成的男人都喝醉了才归。用“穷人乍富、挺腰凸肚”一词,来形容那时期俺们刚刚走向稍微富裕的农民,也是不为过的。

就是这时期,俺们这里才兴起了家家户户写“福”子、贴春联。说起春联,数二狗子自己写的春联有意思,字虽歪歪扭扭,却引得人们都去观看。上联是:狠狠踢出了穷鬼;下联是:紧紧抱住了财神。横批:改朝换代。二狗子一边给人们敬烟,一边嘿嘿笑着说,咱就要这劲头儿。这句不成对联的对联,对于刚刚尝到改革开放甜头的农民来说,道出了农民喜悦的心声。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年味,火爆、热烈。大年三十晚上,礼花怒放、鞭炮齐鸣,地下天上,七彩的世界,灯火的海洋。请“天爷爷”、“财神”、“门神”等,这些久别了多年的民俗又得到了回归,因而,增加了热闹的气氛。这时期,传统的中山装已经淘汰了,男人西装革履,系上了领带。女人们的衣衫更是千姿百样。走亲戚的箢子不见了,改用提兜,一兜是水果,另一兜是两瓶盒装酒。招待客人用上了一尺盘,且用宴席来待客,还有整鸡或是整鱼。更耐人寻味的猜拳行令的声音不见了,大扮玩形成了高潮。锣鼓喧天,彩旗飘飘,满街人山人海,龙灯飞舞,狮子绣球,秧歌彩船,热闹火爆。不论是儿童娃娃,还是耋耄老者,从心底发出了欢笑。

近几年的年味,既火爆又祥和。大年三十的晚上,鞭炮声变弱了,烟火礼炮成为时髦。家家户户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金”字“银”字春联和大大的“福”。衣着打扮又有跨跃。先是皮衣流行,随即,各色各样的羽绒服,由走俏变为普遍。唐装小袄展示风流,冬裙旗装显为荣耀。串亲戚不再是提着两个兜,而是带着整箱的名酒和整箱的牛奶了。招待客人鱼肉已经吃腻,人们都喜欢吃涮锅。而且人们不再多饮酒,用餐后,亲友们就甩牌下棋打麻将,父子、母女、翁媳对阵,互不相让,牌局上炒得面红耳赤。吃饭时,还切磋棋招、牌艺呢!现时期农民的生活,与以前相比,真是”天外青天楼外楼“了。

历经沧桑、光景变迁。看过年“吃穿”这个缩影,就能体现出改革开放的农民由贫困走向富裕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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