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父亲远行

作者: 高云2016年11月15日亲情散文

2012年的12月4日,是我今生永远不能忘记的日子,我的父亲走完人生的70个年头,永远地离我们远去了。

父亲走的仓促,好多人没有见他最后一面,留下不小的遗憾

可我始终觉得父亲没有死:我每周急着赶回家的时候,他仍然坐在大门里头的沙发上,拿着打苍蝇的拍子,在空中舞着,不时朝街面上望望,希望我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和他拉拉家常;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可能了:是我在这个冬天,在医院里陪着父亲走完最后的3天,把他从城里的医院带回家,尽管这一切像刀刻一样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只要我一闭上眼,还仿佛感觉到,父亲就在我身边……

父亲的这次住院很突然。12月2日,星期天早晨,接到兄弟的电话说,父亲夜里吐了血,左手、左腿不能动弹。我们赶紧找车把他送进医院。先做了一个脑CT,发现有大面积的出血,考虑父亲的年老体弱状况,医生决定保守输液治疗,不再做开颅手术。

父亲得脑血栓、脑梗塞已有6到7年的光景。每年的4、5月份和11、12月份都要到医院复查、输液。这次住院以后,主治医生还是先借来药液为他输液,减少他的痛苦。输液后的父亲似乎清醒了许多,慢慢地睁开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我们,嘴里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在半年前,父亲的小便失去知觉,母亲叫医生为他使用了输尿管,害怕尿到床上,忙活不过来。从中午到下午,他咳嗽的厉害,持续发烧。医生多次加药,拿来冰块帮他降温。到下午6点多钟,父亲吃了些我从家里给他做来的馄饨,吃了两个兄弟为他买来的猪肉包子,这是父亲吃的最后一顿饭。

这些年来,兄弟在家和父母住,做个帮手,一直是母亲照顾父亲。我每周回家看他一次,起初他长病也不在乎,也喝酒、也吸烟,母亲常唠叨叫我劝劝他,每次说他,他表面答应的都很爽快,还是经常偷偷地溜出去吸烟、买来酒喝。从前年开始,腿脚不利落了,才渐渐地把烟酒戒了。吃饭没有减量,还经常要肉吃,喜欢吃黄瓜、西红柿,原来从不吃的山楂、橘子,也吃上一点点。每次回家,我总是帮他洗洗脚、剪剪指甲,他总是嫌我在家的时候少,想和我说说话,听我说些新鲜事,我把听来的本街上的家常里短告诉他,他只是静静的笑笑,感到很满足的样子,每次我回家,看到他坐在大门里面的躺椅上,告诉我:你上河洗衣服去啦,快给我泡杯茶来……

住院的第一天夜里,我陪在他的身边,医生告诉我,可别让他伸手拔出输尿管。整整一夜,我的手和父亲的手握在一起,每隔几分钟,父亲的手都要动一下,使劲握住我,伸手想上举,父亲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说不出话来,忍受着巨大的疼痛,高烧不退,输尿管里也流出血来,喉咙里有痰,有时憋的喘不上气,有气无力地大声咳嗽着,睁眼看我说:我要起来,我要回家……

第二天早晨,兄弟从家里回来后,我和他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就匆匆上班去了。下午下班给他们送来晚饭的时候,兄弟告诉我整整一天父亲都在在昏迷中,母亲在旁边悄悄地流着泪,抽泣着,我用湿毛巾给父亲擦着脸,父亲这时突然睁开眼睛,握住我的手用上力,嘴里得瑟着、含糊不清地说:告诉厂里一声……好好孝敬你妈……我连累她受苦了,我要回家……这是我听到的父亲最后告诉我的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害怕母亲看见伤心,跑到外面失声痛哭起来……

第三天下午2点多钟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脑海里越积越厚,挥之不去。医生告诉我要有思想准备,看叫人来看看他吧。我匆忙地拨了几个电话,为父亲刮刮胡子,只是瞬间的时间,父亲的眼睛开始睁大,我上前大声呼唤着,父亲一点反应也没有。医生和护士尽力抢救了20多分钟,也没有挽回他的心跳,永远的离开了这个生活了70年的人世间。

用棉被裹紧他的身体,家里的街坊邻居为他搭建了新的床,开始为他准备在另一个世界的用品。来看他亲人陆续赶来,屋内哭声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烧香的味道,缕缕轻烟向天庭诉说着什么……

夜深人静,我守在他的灵前,室内炉火正旺,烛光升腾,香气缭绕,遗像下面摆着香案,香案上点着一对长明灯,供着水果和他生前好吃的食品。香案的香炉里点上长命香。香案下面,是烧纸钱的沙钵和供拜跪的拜垫。望着父亲的遗像,走近他的身旁,抚摸一阵他冰凉的脸颊,心中自怜自伤、思潮起伏。想起幼小时候,父亲把我带到明水上学,每天早晨要走4、5里路,父亲还要开车出发,起早贪黑为我准备吃的,吃苦受累,一直到中学毕业,没有考上学,成为他心中一生的痛。想起他在单位车队负责,节约每升油、节俭办事,全厂发出向他学习的号召后,他回家和我们庆贺的情景;想起他内退以后,看到家门前的大街上坑洼不平,下雨的时候,孩子们骑车摔倒的情景,他不顾年老体弱,推上小车,跑3、4里地到南沟崖推土垫路的情景;想起全村不论谁家有事叫他去帮忙,他那忙碌的样子……父亲做的许多事深刻在我的印象中,我虽然没有和父亲说过什么,但它的言行深深教育着我们做孩子的该怎么做,多年来,我一直在想:父亲一生任劳任怨,最低调、最朴实、默默无闻地对待名利,才是我们做孩子的最需要学习的。

回家的第二天上午,吊唁的人陆续到来了。先是村里几个和他岁数相仿的老亲,我单位的30几个同事来了,安慰了我的母亲。我的10多个同学也从四面八方赶回来,都要亲自送他最后一程。家里主事的叫我到父亲的单位去,他们来时,我都不在家,深感内疚和不安。我那在外地上学的女儿回来了,哭喊着爷爷,我再也忍不住,跪倒在父亲的身前,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家里的婶婶们来劝我,我哽咽着,久久地跪在父亲的灵前……

第三天,父亲真的要走了。早晨,身穿孝服,满屋白花花一片,悲戚地挤在灵堂前,依次跪倒、磕头、起立,哭声响成一片。9点钟,各项事宜准备停当,低沉凄婉的哀乐声再次响起,父亲躺在棺材里,真的像睡着一样,同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样,我仿佛听到他那略显局促的呼吸声。整条高街上,悲戚的哭喊声震撼着在场的所有人的心……

最近几年,我每次回家看他,总觉的他在一天天变老,也明确意识到,父亲总有一天要离我们远去。每次从家里回城里,不仅仅是悲痛,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时刻让我牵挂他,影响着我的工作和生活,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就在他这次犯病前一天,妻子回家看他,思维、说话还是很清晰的。在我看来,父亲再活两、三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才过来几天,父亲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走了,他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走的安详、宁静。

夜里,我忽然想起父亲叫我们照顾母亲的话。我打电话告诉弟弟,一定孝顺母亲。

父亲,放心,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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