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白菜的史哥

作者: 王绍忠2016年11月15日短篇散文

“小萝卜大雪菜”,这先祖传承下来的庄户农谚真是“准时钟”。大雪节气刚过两天,住宅小区楼下便开来了卖白菜的农用车。大字号靠招牌,小生意凭吆喝。窗外依稀朗朗地飘洒着雪花瓣儿,胡搅蛮缠的西北风把“来买白菜哟----天津绿、包头白”的一声声呼喊裁成了两三截儿。

“趁着双休日有空闲,咱也得准备点过冬菜了,”家属边在客厅里拖地边对我叮嘱,“好吧。”我从阳台上拿了两个编织袋便走出房门。在五号楼前的空地上,农用车正“趴”在那里休息。我刚走近车斗,菜农便抢先和我打起了招呼:“王主任,来买菜啊?刚才我还跟他娘还在念叨着你呢……”

菜农史哥是去年认识的老朋友,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泥土,便迎上来和我握手。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来买菜,史哥夫妇正在车尾向阳背风处吃着早饭,地上的饭盒里搁着两个干巴馒头和几块咸豆腐。史哥为避风寒,围脖把头包的严严实实,脸上只露出三个窟窿----嘴巴、鼻孔和眼睛。我伸手捏了捏白菜,不空心、不暄包、硬邦邦的挺瓷实。我问:“这菜啥行市?”拙嘴笨舌的菜哥寻思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给出个价吧!”

说实在的,去年白菜种植过剩,供大于求,菜农在楼下等了半天,也无人问津。我表兄弟在乡下侍弄大棚,对白菜的栽培我略知一二,掐指粗算了一下说:“四毛钱一斤,行吧?”他愣怔了一下,疑惑不解的问:“你说多少?”“四毛钱一斤”。我干脆利索的回答。是激动?还是感动?菜哥眼圈霎时红了,忙调过脸擦拭眼角的湿润,再瞧大嫂她面颊上早已是泪水哗哗的了。“兄弟,你真是菩萨心肠积善人啊!”菜哥从心窝里捧给我一句感谢话:“白菜从犁地、下种到施化肥、农药、灌田,再运进县城,三毛五刚保本,三毛八便盈利了。你要多少?”“装两袋吧。”我笑着说。过秤一看,净重120斤。我递给大嫂50元钱,顺便又搭上一句:“余钱,不用找了。”我好说歹劝才把零票塞回她掌心里。

我正作难咋把白菜搬到楼上去时,“你住几楼?”菜哥问道。“四楼东户”。我随意答道。我还未定下神来,他夫妻俩先一人一袋背起来前头走了。待我撵到楼上,他俩正返身出门。家属对我说:“两位撂下白菜就走,水也不喝一口。”我进屋一瞧,茶几上放着四块八的零钱,地板上还留下两行黑糊糊的泥巴脚印。我蓦然间想起了一桩事,赶忙又撵到楼下,双方互报了家门,记下了联系电话。次日上班,我便和单位总务处商量,派卡车去菜农那里拉回来一车还竖在地里的冻白菜……

今日楼下重逢,史哥对我是千恩万谢,好话说了一大堆。最后又补充说今年我全家吃白菜,他都“包圆”了。我说:“买菜付钱,是理所当然。”末了,我又将了他一军:“你要是不收钱,白菜我不要了。”我话一出口,史哥脑门上急出了汗珠子,忙陪笑脸说:“按抬头称,收个优惠价,行吧!”

我照例又要了两袋,他夫妇一人扛起一袋就上楼去了,每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我随后上楼,只见史嫂在门口正从袋子里取出两双新买的棉鞋换上,然后进屋,才在阳台上撂下白菜。

我家属把刚沏好的“铁观音”给二位斟上,客气地说:“喝口水暖暖身子吧。”二位刚坐定,史哥又从塑料袋中倒出五六个萝卜,笑眯眯地说“乡下走亲戚看朋友,兴带见面礼,这是俺镇上让试种的‘太空水果萝卜’,带来几个请您尝尝鲜……”我推心置腹的对史哥说:“去年,白菜价格下滑,今年你咋还种呢?”“赔赚是市场上的常事,亏本是一家人的小事,不种菜,空了城里人的菜篮子,那可是桩天大的事儿,哪头重、哪头轻我还掂量的出来!“史哥不假思索的撂下一席话就告辞走了。

送走客人,我心里不住的敲鼓。史哥夫妇俩老实巴交、仁义善良,是一对倒了碾砣砸了磨----实打实的人。宁可赔钱,仍坚持年年种菜,决不亏待买菜人。他们吃苦耐劳、知足常乐,买菜还管送菜。帮忙帮到底、善事做到家。他们知恩图报、别无奢求。古人云:“诗书继世、忠厚传家“,他们这种憨实、淳朴、厚道的传统品德,不仅带动了种菜的街坊乡邻,也在感动着城镇居民。来到阳台上,家属正在墙角码放白菜,我心怀虔诚地说:“要轻拿轻放,这每颗用辛苦养大的良心菜,都值得咱去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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