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时光遗忘的鞋垫

喜欢穿布鞋，可不管多少钱买的布鞋，洗两次，内垫就报废了。鞋里不垫垫子穿着不舒服，垫吧，就得去买。曾经买过几双，那鞋垫，表面是布，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一洗就变了形；还有一双，我洗了七八遍的水都是黑色的，如此折腾几次，自然也不敢买了。每天穿鞋子的时候，就会怀念一次小时候姥姥、小姨她们给做的鞋垫。

现在老家的地里已经不种庄稼了，也很少看到有人锄地了，灭草，都是打的农药。但似乎大家都很忙，不忙的时候，就坐到麻将桌上，大人小孩穿的鞋子、衣服都是买的，更别说有人做鞋垫了。

我小的时候，大家也很忙，春天种红薯、大豆、玉米、高粱，秋天种小麦、油菜，农人就是围着土地转，播种、锄草、收割。不忙的时候，男人捡粪拾柴，女人就做手工，纺线织布，缝衣做鞋，当然也做鞋垫。纺线织布，不是家家女人都做，但做鞋子、鞋垫是家家都要做的。

我记事的时候，姥姥有60来岁了，她不怎么下地，但家里吃的面，都是她用石磨磨的，不磨面做饭的时候，她就收拾旧烂衣服。她把旧烂的衣服洗干净，拆开衣服缝，撕成一块一块的碎布，然后用面打点浆糊，在切菜板上把一块一块的碎布抹点浆糊层层摊上，抹平，做成袼褙。袼褙晾干后，再根据家中早已准备好的每个人的鞋样，剪好，做成鞋或者鞋垫。鞋，多是尖口布鞋，白的底，黑的帮，没什么好看的，而鞋垫则不同。

姥姥的眼睛已经不怎么好了，她做的最多的鞋垫，就是纯色的布、白色的线，没什么花纹，但针脚横看、竖看、斜看都是成行的。姥姥做的鞋垫，多是姥爷和姥姥自己用。

小姨做的鞋垫，就丰富多彩。她用彩色的线，纳出不同的花纹，有小鹿、熊猫、字、花朵等，还有复杂的汉纹，小鹿、熊猫活灵活现，花也栩栩如生，但最经穿的要数汉纹的了，弯曲，延展，似城墙，似象形字，弯来弯去的，很是复杂，自然针脚也多，密密麻麻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我喜欢看小姨做针线，前面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放着五彩缤纷的线，小姨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找绿线、一会找红线，我在旁边，说是帮助她，但多是在捣乱。偶尔趁她不注意，也偷拿点线在自己捡来的布片上东一针、西一针地乱绣。每次小姨跳脚，说找不到线了，太姥姥和姥姥就笑小姨，你让她学嘛，你就教她做嘛。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学会做这些针线活。遗憾的是到了10岁，我离开了姥姥家，到现在也没有学会拿绣花针。

如今，小姨的眼睛也不好了，她也不再做绣花的鞋垫了，她自己用的鞋垫，多是在缝纫机上做的，拿袼褙依照样子，剪好鞋垫的模型，然后，封了面，在缝纫机上一圈一圈地转几圈就好了。

自从有了洗衣机，人们不用手洗衣服了；有了农药，人们不用锄地了；有了播种机、收割机，人们不用播种收割了；有了打面机，人们不用石磨磨面了；可生活中，人们似乎更忙了。食物精细了、丰富了，生活却更粗糙了，很难看到谁的鞋里，有一双美丽的鞋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