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桥

2016年11月25日情感散文

在我的老家蓬安杨家镇,挨近杨家中学后面的小河上,有一座造型优美、外观古朴的石拱桥,与一棵古老的黄葛相依相伴,这么多年一直矗立在镇郊,几乎成了杨家镇的一个地标。

从我记事起,每次赶集都从这座石拱桥上过,我都来来回回在桥上走过了四十年,它的模样一天也没有改变。我的祖父母、父母也在这座桥上来来往往,石拱桥到底修建于哪一年,似乎桥面上也没有特殊标注。

一座桥,一座讲究艺术造型的石拱桥,在一个普普通通乡野孩子的心目中,差不多可以与天上的彩虹桥或者神话传说里的喜鹊桥相媲美了。杨家镇的这座古老石拱桥,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深的影像。

从家里走到街道,差不多有三公里路。那时候跟着大人去赶场,没有车坐,只有走路。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要拐多少弯才能到达,是我心中最大的疑惑。但是只要看到这座巍然的石拱桥,看见那棵高大的黄葛树,我就欢欣鼓舞,快到街道了。一路的疲累就被见到那座桥的喜悦给代替了。

赶场的人走到石拱桥上,一般都要歇歇气。因为很少有人空手去赶场,几乎都要带些土特产去变卖成钱,再买些家用品回来。男人们一般都是用扁担挑着自家地里的出产,比如粮食蔬菜之类的,担子重了,肩膀上常常被压得通红;女人劳力小些,就用背篓背,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肩部和背部、腰部,放下背篓,肩膀上两条红红的勒印。无论男人女人,都被一家子生活的负担压得直不起腰来,多像这座弯弯的石拱桥啊,忍辱负重,脸朝黄土背朝天,背负一天天的日升日落

去赶场的路上,小孩子大多数是跟在大人脚后跟后面跑,如果走不动了,就由母亲陪伴着慢慢走在母亲的前面,母亲就拿一些香甜的诱饵诱惑着赶场的孩子,比如买麻花买芝麻饼等。直到在石拱桥上歇好了气,直到在街头吃到了向往已久的零嘴,直到市场的交易基本已完成,大人孩子又经过石拱桥往家走。这时候大人的箩筐空了,买的东西远没有卖的东西多,空下的箩筐常常可以成为较小的孩子的旅行车。慈爱的父母把买来的日常用品集中放在一个箩筐里,另外一个空出来的箩筐就把赶场累了的孩子放进去坐好,于是仍旧担起挑子,晃晃悠悠地赶回家。坐在箩筐里旅行的孩子在晃晃悠悠的节奏里可以酣然入梦了,等到家了,还不愿意醒来。经过石拱桥的时候,大人像是对孩子说也像是对自己说:过桥了哦,过了石拱桥了哦!孩子有时候会张开眼睛看一下,有时候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在哪里了,只要父母在身边,经过哪里都不是他关心的内容。

记得我就问过母亲,为什么过桥的时候要给孩子说那么一句过桥了呢?母亲说,修桥的地方就有土地菩萨,路过的时候打声招呼,菩萨会保佑过桥的孩子平安健康。

我多少次走过这座石拱桥啊!在杨家镇上中学的时候,每周一个来回。星期六上午上完课就可以回家了,在家里吃几顿妈做的饭菜,在自己的简陋小屋里睡一觉,星期天的下午,又要背负一周的口粮和生活费到校学习。每次经过石拱桥,都要停下来歇息一会,石拱桥是我眺望学校和回望老家的地方。在桥上歇息的时候,就会想起临走的时候,父母的殷殷嘱托,于是暗暗给自己加油,一定要努力!而学校就在眼前,回到学校的怀抱,回到同学们中间,又多了一份不同于家的温馨,大家的欢声笑语消除了离家的愁云和孤单

后来考上原蓬安师范学校,多少次开学、放假都要经过石拱桥或者返校或者返家,在晴天、在雨中,老帮我扛着一个暗红的皮箱,陪伴着我走在这条连通学校和家的路途,一路上大多数时候是默默无语,父亲总是像大山一样沉默。而每每路过石拱桥,他都要放下皮箱歇一歇,我们父女俩坐在石拱桥的石栏杆上,父亲会问几个他最不放心的问题,黄葛树也在一旁默默地听我们摆谈,得到准确的答案觉得放心以后,又扛起皮箱然后继续赶路。

工作了,成家立业了,我带着他经过石拱桥回老家,后来我们一家三口从石拱桥上走过,回老家看望父母、爷爷奶奶,回家的脚印一串串,石拱桥都帮我们记录着。

耳边此时恰好响起一首经典的儿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这大约也是我以前坐在回家的石拱桥上,对着还在襁褓里的女儿哼唱过这首歌曲。其实这座石拱桥何尝不是我和女儿心目中最温馨的外婆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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