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

作者: 吴生泉2016年11月30日来源: 西南商报短篇散文

当我敲出这个“水淋淋”的题目时,老家的小河便如一把亮的弯刀,从芜杂的记忆中闪现出来。

儿时,我们喜欢把自己泡在河水里,有点像如今的孩子喜欢把自己泡在网吧里。可以说,童年是在老家的小河泡大的。跟草原孩子学骑马、城里孩子学溜车一样,学游泳是老家孩子的必修课。双埝村有两条河流,其中一条贯穿老家所在的二社,长达好几华里,两道石堰将它拦成了上河和下河两段,上河窄下河宽,上河浅下河深。

在老家,孩子们到了四五岁就开始学游泳。家长缺少耐心,全靠娃娃们自学成才。一只木脚盆、一副拌桶架子,都是他们的陪练。经过一番折腾,呛过几回水,勉强会点狗刨了;渐渐,学会了蛙泳、侧泳、仰泳;后来,学会理论扎猛子、踩阴水、“卖老南瓜”……一个个被晒得黑不溜秋,依然像泥鳅一样钻来钻去,像水鸭一样扑腾个没完。

在漫长的暑假,小河成了孩子们的天堂。午饭过后,一群小伙伴借故割牛草或者打猪草,相约在一个叫石板塘的地方玩打水仗,那可是一场难分难解的“战斗”,疯到夕阳西沉也不肯收场。当母亲捎信叫“带根条子”回去时,已是擦黑时分,这才赶紧割点牛丝草,扯点菱角菜,将背篓里弄得松抛抛的回去交差。

尽管母亲对孩子总有些不放心,但那波光粼粼的河水充满魔力,总是给人难以抵挡的诱惑。野惯了的孩子们常把母亲那句“欺山莫欺水”的教训当成耳边风,屁股上的篾块印子还没消,脚板像抹了油,打个晃眼又梭到河里去了。

那时,河里长满齐人深的高笋,还有开黄花状如睡莲的菱角,当然,少不了红尾的鲤鱼和爱跳的白鲢。在泡澡玩水的间歇,有时还摸几条鱼,掰半背高笋,摸些菱角什么的,讨得母亲欢心,免掉一顿责骂。

那时,泡大半天澡,也觉得不过瘾,傍晚又想往河边溜,母亲是坚决不允许的,否则“小死”一回。可也有例外,比如某个下午抬了满满一缸水,收了半坡苞谷秆,码了几大堆柴,又汗又黏,浑身脏兮兮……只有那时,母亲才会开恩,允许我跟随二叔或者么爹去石板塘泡夜澡。

一块作为集体晒场的大石坝斜斜地伸进河水的地方就是石板塘。一到夏夜,石板塘好不热闹。大人细娃赤条条的一大滩,有抹澡的,有搓背的,有凫水的,有冲壳子的。小孩在大人之间疯来疯去,偶尔搞点恶作剧,弄得水花四溅,惹来一顿臭骂……整个石板塘就是偌大的澡塘子。

米筛大的月亮从胡家寨的黄葛上升起,秧苗上洒满珍珠样亮晶晶的露水;夜雾从河面飘过来,蟋蟀在水青㭎林嘶鸣,满河的星月被摇荡成无数的散碎银子,偶尔惊飞的鱼儿惹来一阵喝彩……这是一天里乡下人最为放松的时辰,也是乡村生活中最富诗意的时辰。

在月光下,用结茧的手搓动整条小河,让它波动如一条长长的浴巾,绕过庄稼汉黝黑的肩胛;让水花浪漫成片片芳唇,在面颊留下怯怯的亲吻……

泡澡,让整个夏夜都浸泡在水里,让整个乡村都浸泡在水里;泡澡,泡走一些严峻,留下一些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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