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采蘑

小面包开到北辛屯，朋友早就迎候在街门口。他安排年轻的媳妇给我们当向导，自己在家里当大厨。于是，小面包在小媳妇的指挥下，沿着村北的一条小路，哼哼吱吱，蜿蜒前行，不一会儿来到了一片林地。车子在幽深茂密的枝叶间穿行，惊飞了好几对鸟儿，它们也许正在绿阴下谈情说爱；一只灰色的野兔突然从草窠间奔出来，一跳一跃，瞬间逃离了我们的视线。透过树叶的缝隙，依稀望见一段灰色的古长城，在高高的山梁上依势逶迤；远处的几处烽火台，在秋天的风里静默无语。

再往前行，一座小山包挡住了去路，小山包上顶着几朵雪白的蘑菇云。小媳妇说停车吧，咱们边捡蘑菇边上山。

父亲立刻开始寻寻觅觅，不一会便兴奋地喊起来：真有蘑菇哩！我跑过去看，密匝匝的草丛间，藏着三五个娇小的蘑菇，刚刚顶起小毡帽，正偷偷地张望着雨后簇新的世界。我也赶紧往旁边走了几步，果然，另一棵树下，有一小圈蘑菇，零星地点缀在黄绿错综的草叶间。我一阵高兴，拿着小铁铲冲了过去。小媳妇连忙说：用铁铲挖了，蘑菇就长不上来了！她递给我一个削尖了头的小树棍，我虔敬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挖起来。老公看我半天不吱声，便朝我这边奔来。我连忙用手一指，说：那边！那边！那边可多呢！老公讪讪地停了脚步，嘴里嘟囔一声：蘑菇还看人下菜碟啊！

快上来！这里有个大蘑菇圈！

听到小媳妇喊，父亲赶紧朝山上奔去。老人家七十多岁了，腿脚比我们还利索！

小媳妇连忙对他说：大爷别搬，让原哥过过蘑菇瘾吧！我瞟了一眼老公，他正张开大嘴，哈哈笑着，朝蘑菇圈狂奔而去！他的小塑料袋被山风吹起来，像胀满了希望的小帆儿。

哎吆妈呀！这么多！哎吆妈呀！太多啦！他大呼小叫，对着蘑菇圈妈呀妈呀地喊着，快乐得像个神仙。刚才的一脸沮丧，片刻间烟消云散。他的装满空气的袋子，很快鼓起一座洁白的小山。

嘿！我就不信啦！我假装不屑地从他的蘑菇圈旁走过，眼睛不由自主，恋恋地回看了好几眼。倔强的脚步却一刻不停，朝旁边的树阴下走去。很快，一棵歪脖子的老杨树，送给我一个巨大的惊喜！天呢！天呢！我用自己的眼睛，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蘑菇圈！那里有数不清的蘑菇，正从落叶间探出头来，朝我露出可爱的笑脸。我回头看看父亲，正一声不响，沉浸在探宝的喜悦中。于是，忍住喧叫，心里偷偷地乐开了花！

我一边搬，一边四下张望，生怕老公搬完他的圈子，跑来抢我的。却听见小媳妇哼起了山歌，望去，正蹲下起来地忙活着。她的纸箱子很快冒出尖来，她唱歌似的喊了一嗓子：原哥，把箱子放到车里，把袋子拿上来吧！

老公像个听话的小丫鬟，忙不迭地把一箱子蘑菇运下山去了……

正午刚过，我们便载着满箱满袋的蘑菇，凯旋而归了！

一进朋友家的院子，我们都惊呆了！天呢！那么长的阳台，从东到西，晒满了大大小小的蘑菇。父亲看得眼睛都直了———哎呀！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蘑菇啊！

朋友亲自掌勺，整出一桌丰盛的大餐。圆桌中央，放着一盆小鸡炖蘑菇，四周，都是自家园子里种的新鲜的蔬菜，还有山里采的晒干了的野蔌……面对这一大桌“农家乐”，我们乐得合不拢嘴。于是，一顿饭的话题，都没有离开北山的禁牧，草场的保护，生态的恢复，以及，这漫山遍野，数也数不清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