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香

作者: 朱虎2016年12月15日来源: 荆州日报精美散文

又是一年的时节,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一股好闻的花香,那种香味让我满心欢喜,更让我忧心伤感

花香,轻轻地弥散,悄然绽放在回忆的每一个瞬间:

记得小时候,老家的小院里就有一棵很大的栀子花。花开的季节,我们家就特别热闹,赏花、摘花,还有拿着黑白相机来照相的年轻人。我明白那些人都是冲着我们家的花来的,但我还是像过节一样的高兴!祖母最喜欢与她趣味相投的人交流,对于来家里看花的人,她更是热情有加,送水递扇,时不时还来点文绉绉的文学语言,让年轻的小姑娘对这位老太太刮目相看。别看祖母老,可她的情趣爱好却一点不老,她总是将那洁白的带着露珠的鲜花连同那翠绿的树叶轻轻摘下来,插到家里盛满清水的花瓶中,这时候的家便幽香四溢了!最快乐时光就是祖母在做完所有的家务活后,坐到那把小藤椅上,闭目养神,让自己因年轻时绣花、做鞋弄伤了的双眼得到片刻休息——每每这个时候,我便悄悄地搬来个小木椅,坐在她对面等着她。我喜欢陪她坐在那种花香满屋的氛围中聊天,听她讲许多古老的故事:梁祝、白蛇、诸葛孔明和杨家的满门忠烈,还讲我们家的祖辈如何艰难求学、如何辛苦创业——祖母讲这些的时候,脸上总是一副满足的笑,年逾古稀的老人,依旧还是那般天真可爱

当我渐渐长大时,祖母却越来越老了。脸上沧桑的皱纹,已经不能再掩饰她经受风霜雨后的平静。弯弓的脊背、渐渐掉光的门牙,以及她年年都要患的那条“老寒腿”和因支气管炎每天清早都得咳嗽至少半小时的“必修课”,都在岁月的监视下,证明她离最后的归宿越来越近……此时的我,很伤感、很无奈、很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无用!

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与叔婶一同回去看她的情景,那是她的最后一个生日——2001年农历三月初二,临别时,她依旧和往常一样倚在堂屋的大门旁,一双昏花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我们离去的背影,就像她渴望看到下一次回家去看她的我们,因为我们回家的日子就是她最隆重的节日……多年来,此情、此景,就像一幅绝美的画,已经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永远、永远……

成家后的我极少回去看她,至今都好自责:那一年的六月十七日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呀?!十五年前,也是栀子花香的时节,祖母在老家的老床上溘然长逝。祖母把人生最后的信任和安慰留给了陪伴她后半生的老屋,因为老屋的后院墓地里有她在世时最思念的祖父和姑母。她相信,她会永远和他们在一起,这种生命感受,是生活馈赠给她的,所以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如果,祖父不曾先她而去,也许,祖母的孤寂就会分出一份,让她生命中的另一半去承担和消磨;如果,姑母不曾先她而去,也许,祖母的思念也不会那样强烈,以至于每年的农历腊月她都会思女成疾,因为万家团圆的除夕即将到来,远行的亲人都回家了,惟有她的女儿一去不再归来……离去,也许是一种解脱;离去,也许是回去——回去团聚!

那段日子,我的伤心和不舍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因为世界上那个最懂我、疼我,最包容我、呵护我的人,竟然离我而去了。那时,曾有朋友劝我写点文字纪念祖母,或许是太伤心了,这回忆太珍贵了,所以只管伤心,舍不得碰触,怕一碰即碎,剩下的惟有泪水相伴。即便如今,十五年过去,我也会时时想到祖母,开心时想与她分享快乐,伤心时想向她倾吐苦楚。此时此刻,写这段文字,我的眼里饱含泪水。祖母走了,她把刻骨铭心的思念留给了我!

祖母逝世一周年的时候,按照风俗,我们送给她一座纸折的冥府大厦。叩化时,我特意放进去一朵洁白清香的栀子花。

十五年,岁月匆匆,花香年年,思念也连连……

想祖母的时候,我总在想:如果真有天堂,祖母应该找到祖父和姑母了吧?

栀子花香的时节,我总在想:如果真有天堂,祖母屋后院的栀子花树也该花满枝头、花香芬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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