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属马

作者: 董新明2016年12月15日来源: 荆州日报亲情散文

母亲属马。六匹神勇矫健的骏马,驮着我慈爱的母亲,走过了七十二载悠悠岁月。此刻,母亲坐在老宅门前,饱享着正午的阳光。与母亲同龄的大、大婶们,或因为疾病,或因为意外事故,一个个作别人世,去了天国。母亲每每去送别她的老姊妹们回来,总会对左邻右舍说:“我比她们福气好,我还活着哩!”是的,母亲这匹老马还在阳光下活着,还在人世间活着。

母亲是一匹勤劳的马。

物资匮乏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五兄妹肩膀踩着肩膀出生,五张嘴都需要吃的。家大口阔,劳动力少,几乎年年超支。为了一家子的吃喝拉撒,母亲白天在田间地头劳作,挣工分;晚上就着昏黄的油灯,糊篾席、做针线活,待农闲拿到集镇上换点零用钱,贴补日常开支。遇到雨天不出工,母亲就拎上竹篮去亲戚、熟人家的柴仓里翻找土鳖虫,攒多了,再把它们晾晒干爽,然后卖给药材门市部。那换得的几角、几元的硬币、纸币,是我们几个孩子过年时的新衣啊!家里种的甘蔗,先窖藏起来,等到除夕团年饭吃过,母亲就把它们一捆一捆地刨出来,用推车推到镇电影院门口去卖。春节期间陪母亲卖甘蔗,挣学费,是我童年时代的一堂必修课。我见证了母亲的勤劳,也领略了她的能干。她左手持一根长长的甘蔗,弯着腰,右手挥动镰刀,随着有节奏的“嚓嚓”声,甘蔗表面的污垢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母亲三下五除二,一根洁净如新的甜品便送到了顾客手中。母亲的能干,是长期勤劳的结果。如果没有母亲这匹马的勤苦劳碌,哪有我们兄妹今天的幸福人生呢?

母亲也是一匹善良的马。

母亲36岁那年,旧社会裹过小脚的奶奶在厨房忙活时,不小心摔倒,从此瘫痪在床。在奶奶病卧三年的日子里,母亲给奶奶喂吃的、送喝的,为奶奶擦拭身体,并一日几遍地给奶奶端屎端尿。天气晴好的日子,她还把奶奶背到门前晒一会儿太阳。记得有一次,母亲在厨房汗流满面地做饭,因为一时丢不开手中的活儿,结果奶奶把大便拉在了床上。母亲闻声赶来,先给奶奶擦净身子,再把弄脏了的床单收出去洗净,晾干。奶奶病久了,性子急,脾气大,母亲一声不响地侍候,从不计较。谁说久病无孝子?母亲对奶奶百依百顺,直到奶奶辞世,她真正尽到了一个儿媳的责任。母亲的善良还体现在对本队的孤寡老人身上。她为孤寡老人做过棉鞋,让老人们能在冬天里享受人间温暖;家里弄了点好吃的,她也惦记着那几个无儿无女的老人。村东头那个孤老奶奶头疼脑热,母亲赶紧拿上鸡蛋、面条去看望。孤老奶奶去世后,母亲丢下家里的事,帮忙治丧,忙得不亦乐乎。母亲老马一般的善良,熏陶了我们幼小的心,也感动了众乡邻。

母亲还是一匹坚强的马。

母亲48岁那年,爷爷病逝,当时父亲正在外地出差,通讯不发达,家里人与他联系不上。母亲戴着重孝,磕头请来十几位亲朋好友,共同料理爷爷的丧事。她噙着失去亲人的眼泪,忙前忙后,整整两夜没有合眼。爷爷入殓后,父亲才匆匆赶回,记得他生前多次对我们说:“你们的母亲很坚强,有男子汉的性格。”父亲的话果真在今年5月母亲重病住院之际又一次得到了验证。5月下旬的一天,母亲在老宅旁自己开垦的菜地里忙碌时,突然感到后背剧痛,她起初没在意,一声不吭地忍着。与母亲邻近的二妹发现端倪,好言劝她去看医生。经过镇医院初检,母亲这才乘车来我们兄弟俩工作的城区就医。在三医治疗的第三天,由我夜间陪护。母亲见我白天上课很累,夜里她用痰盂方便时也不叫醒我,而是自己慢慢支起身,手扶床沿探身下床……心疼儿子而不听医嘱的结果,致使她的心肌梗塞加剧。情急之下,我们兄妹几人急忙把母亲转入市一医。在乘电梯进急救室的时刻,母亲心跳骤然加快,血压猛然升高,全身大汗淋漓,呼吸极其困难,仿佛大限来临!我和弟弟紧紧扶住她剧烈抽动的肩膀,心痛得直掉泪。避开她的目光,我赶忙抹了一把脸。“妈,您坚持一下,您是很坚强的!”我鼓励着母亲,声音打着颤儿。弟弟也一旁劝慰。一进急救室,医护人员展开了紧急施救。10分钟过后,母亲心跳渐渐恢复正常,血压慢慢趋于平稳,呼吸也开始均匀起来,我们兄弟俩会心地一笑。看见我们脸上的表情,母亲脸上浮上一丝笑意:“你们尽心,我会忍着!”得知母亲身患重病,远在江苏和广东的两个妹妹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目睹大病初愈的母亲从容坚强的神态,她们才舒了一口气。母亲抚着两个女儿一天天粗糙的手,微笑着说:“妈差一点儿见不着你们,可老天爷暂时不收我啊!”

母亲出院后,她坚持回到乡下的老宅,依旧过着自己简朴的晚年生活

每每看见母亲佝偻着劳作的身影,我就想起了着名诗人臧克家笔下的“老马”。

母亲属马,她是一匹勤劳的马,也是一匹善良的马,还是一匹坚强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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