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服

作者: 张彩君2016年12月17日来源: 襄阳日报情感散文

人生的第一套礼服是校服。裙子是纯白色的,布料是厚质的尼龙布,裙摆有点长,极其宽大,领口是大宽领,以天蓝色的尼龙布料滚边,腰间系一条天蓝色的腰带,感觉就是改良自美少女战士的水手服。

放学后,小学生一队队拎着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新校服从校门口出来,沿着一条很长且凹凸不平的碎石路回家。这碎石路还相当狭窄,两边站着行人,中间也就只能过一辆小轿车。碎石路两边是一排排密集的骑楼,挨个挤着。

男生跟路对面的男生玩闹,扬起手将一袋新校服假作抛砸状扔向对面,结果因为这塑料袋口粘不紧,奶白色的衬衣就像几只白鸽一样,放飞,画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就这么落地。那天刚下完雨,碎石路就成了泥泞路,衬衣落地的瞬间溅起了泥浆,落地后,那泥浆就如同墨水任性地泼洒在“宣纸”上。一阵哄笑,从队头传到了队尾。那一天,天空湛蓝得发亮。

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同学间谈论中国学生的校服都是清一色的运动服,然后我就说我小学的时候是穿礼服的,只有运动课才穿运动服。大家都很惊讶,他们说记忆中没有礼服的影子,或者有,都是藏在衣柜里,不曾穿过。最后,他们还说你们小学真前卫。

虽然那时的校服确实有点前卫,可惜我们却不珍惜这种前卫。因为这水手服的裙摆真的蓬松得离谱,风轻轻吹过就掀起一大片,于是女生们都纷纷在里面穿上打底裤,而且这打底裤有些还长过裙摆,在大腿上直接露出两块小小的布,而且这些布还是五颜六色的,这水手服就这么硬生生地变成了一件束腰风衣,甚是滑稽。上五年级的时候,学校说要换校服,于是这蓝白色的水手服就告别了它的历史舞台,让位于一套西式的礼服。白色的衬衣作内搭,外面套一条深灰色的无袖连身礼裙,整体感觉就像从动漫风变成了英伦风,俨然一间贵族学校的架势。

好可惜,我们又没有珍惜学校用心良苦的前卫时尚。这礼裙比之前的更短,当然它是修身型的,走光指数还算低。

礼服陪我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待裙摆短过膝,我就进入了中学。初中的校服很丑,还丑得直白,就一件纯白色的薄透衬衣,下搭一条浅蓝色的长裤,同样很薄,整体形象就跟出入工厂车间的生产线工人没两样。不过它是名校的象征,在当地,如果你穿着这身校服现身,别的学校的学生都会向你投来羡慕的目光。

不过没多久,教育局新政策下来了,要全区统一校服,小学和中学分开。在此之前,每间学校的校服都不一样,都是学校内部自己与服装厂商私定的。统一的政策下来,区分学校就只能靠一枚绣在左胸上的小小的校徽。有点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教育局没有“一刀切”,而是通过每个学生进行民主投票选择你心仪的校服,最后得票最多的入选。校服的款式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我们选的时候都好激动,可最后却被告知没份参与,因为我们前一套校服是新买的,还得穿着它念完初中。于是乎,这套名校象征的校服就成了当地的异类。

到了高中,终于可以换掉那身土得掉渣的校服,穿上新校服,融入到主流中。最终被选上的校服走的就是校园文艺风的路线,运动服是纯白色的运动衣搭配深蓝色的运动裤,纯棉质感,与肌肤轻轻抚摸亲吻,感觉犹如春风拂过红花绿水,温柔了一片大地。礼服则更西式了,深蓝色的皱褶裙,衬衣上还配了一条深蓝色领带。另一套是礼仪服,一下子就将我们这小城镇的高中跃升至国际级名校的档次。不过,同样可惜的是,无论这礼服裙做得多精美,我们都没有穿过,因为一来没要求穿,二来校风有点保守,又回到了清一色运动服的窠臼中。也有女生爱美,不顾禁忌地穿上礼服裙,袖口处露出纤细白的胳膊,像两条晶莹细长的白玉龙带钩,裙摆下荡漾着纤长而柔嫩的小腿,惹得男生们纷纷“明”送秋波。旁边女生也在侧目观看,却不断用“骚”等难堪的字眼来表达对异类的不屑和厌恶。

脱下校服的那天,我告别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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