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狗

初冬的早晨，乡下的集市上陆续挤满了前来赶集的人。

二姑和姑父也匆匆来到集市，到处撒目着找“老赵”。

老赵何许人？狗贩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嘴叼着烟卷，用剩下的半张嘴，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猪肉贩子交谈着的男人，便是。

老赵赶集总是空着手，但十里八乡的人都认得他。没事儿时，谁都不愿意跟他搭腔。他也基本上不主动与别人打招呼。

“老赵，今天多少钱一斤？”姑父大老远就看见了老赵，隔着卖大米的老汉开始向他打听。

“这几天落价了，7块，今年的买卖不好做。你那只能有多少斤？”老赵一看有生意，赶紧转身把手里的烟头弹了出去。

“40来斤吧，家里养不了了，长得挺俊呢，还听话，卖了可惜了，你看能不能不给饭店，找一家愿意养的？给俩儿就行。”

“还长得挺俊？正好这两天东村杀猪的刘胖子想弄一只看门，我这就联系他。”

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一边低着头拨号一边嘱咐姑父“你先回去，我一会带他过去。”

半小时不到，老赵就领着个胖头大脸的男人到了二姑家的鸡棚。

二姑家是养鸡户，这几年建起了自动化养鸡棚，鸡越养越多，日子也渐渐富裕。为了看好这些鸡，鸡棚的前前后后都安插了狗担任“警卫”：拴起来的一共三只，又挑了一只格外机灵的进进出出地“巡逻”。

这四只狗，由一只母狗分批产下，长得一模一样。虽不是名狗，但也挺中看，全身上下一张黄皮，跟老黄牛一个色。耳朵竖着、腿老高，叫起来声音洪亮，是看门的好手。因为平时经常犒劳几只夭折的小鸡，所以几只狗的身体略显圆润。

今天要卖的是在鸡棚中央的一只老母狗，已经养了八年多，也产过十几窝狗崽，最多一次产了十三只。年头多了，没了以前的精神头，经常吃了食儿就趴进窝里，没有大的动静不出来。

鸡棚前面的另一只母狗又产崽了，姑父准备留下两只，把老母狗替下来。二姑本是想让老母狗在家里安度个“晚年”，但地里、鸡棚里的活着实太多，顾及不过来。偏偏村里又有个说法：狗这东西，非亲非故的不能送人，一来它不认新主，二来去了新家也养不活，它留恋旧主会绝食把自己饿死。如果要送出去，必须得人家拿钱买，让它亲眼看着新主人把钱交到旧主人手里，再去牵它，它就自然跟着走了。

两个来买狗的男人对着老母狗端详了一通，看来还比较满意。胖男人给姑父递过一根烟，笑着问：“伙计，给多少合适？我不亏待它，我那有肉吃。”

姑父摆手示意不抽烟，无可奈何地说：“是条好狗，能吃上肉好啊。你看着给俩就行。”

胖男人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姑父并试探地问：“中不？”

姑父一边接过钱，一边去把拴狗的绳子解开：“行啊，只要别杀了吃肉。”说着，慢吞吞地把狗绳递给了胖男人。

老母狗居然一声都没叫，被胖男人牵着上了远处的一辆面包车。姑父眼瞅着老母狗，老母狗始终低着头，没有回头看姑父，连想回头的迹象都没有。

姑父跟过去趴在车窗玻璃上往里瞅，老母狗似乎是看到了姑父，赶紧低下头拱到车座底下，把眼藏了起来。

车走了，带走了老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