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升起

作者: 皮敏2017年02月16日来源: 南充日报情感散文

我是在从省城出差回来的火车上又看见炊烟的。当时,我正手持相机望着窗外的美景,突然,一片浅浅的丘陵如画卷般徐徐在眼前展开,一处低矮砖瓦房上方,一缕淡淡的炊烟袅袅娜娜,像是一段轻柔的纱缦,若即若离地在屋顶飘摇、升腾!浓烈的乡愁呼啸而来,我怔在了那里,忘记了按快门,一任思绪的脚步,裹挟着缭绕的炊烟,奔向远方……

我出生在川北农村,那年月村民都烧着土灶,用柴生火做饭。土灶关系着一家人的生计。出山做活的人们,从地里一抬头,远远望到自家屋顶升起的炊烟,仿佛就看到了灶屋里老婆孩子的笑脸,还有那热气腾腾的米饭,疲劳与饥饿一扫而光,于是,皱纹舒展了,步履轻快了,说不定,歌儿也跟着哼上了!

一家人的饭好不好吃,食材的优劣是关键,灶台打得好不好也很重要。灶台要方正,灶膛要开阔,这都是好灶的共性。如果灶膛狭窄,空气不足,火就不易点燃,即使捣鼓燃了,稍一疏忽,一下又熄了,这样烧烧停停煮出来的饭,少有香味的。

一口好灶,还离不开好的烟囱。农村的烟囱一般就着房屋结构,或直冲屋顶,或弯扭着、盘旋着从土墙、从房梁上钻出来。随着火势、风势的变化,炊烟或浓或淡,或急或缓,从烟囱口跑出来。

好的烟囱,炊烟就像听从指挥乖巧的孩子,顺溜地从烟囱口钻出来,灶屋里是闻不到烟味的;不好的烟囱,阵阵炊烟就像群顽皮的孩子,躲在烟道里嬉戏、徘徊,千呼万唤,就是不出来,时不时还耍耍性子,从烟道里倒退回来,奔出灶膛跑到灶屋撒野,让人苦不堪言。

记得那年,邻居二婶家打了一口新灶,火燃不旺,烟跑不出来,二婶去找匠人理论,硬是叫匠人把刚打的灶推倒,重新打了一口灶。见灶膛火旺了,烟从屋顶直直地冒出来了,二婶才露出了笑意,从包里把工钱交到匠人手上。

记忆中,麦杆、油菜杆是最好的柴禾。只需一星半点火,瞬间就噼里啪啦燃起来,不一会儿,锅里就沸腾开了。如果柴好灶好,煮一顿饭是不需要费好大功夫的。那时没有电话,每到中午、傍晚吃饭时间,村子里总是会响起一声声的呼喊,吃饭了哦———长长的拖音,带着川北婉转的声腔,有唤爷的,有叫爹的,有喊娘的,当然也有叫孩子的,一声声,应的呼的,此起彼伏,这家人刚一声声喊过,那边院子、那个坡又响起来了。不管是应的,还是呼的,声音里总是带着愉悦与甜蜜!

后来离开家乡到外地求学工作,在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见炊烟的次数越来越少。汶川大地震那天,由于联系不上身在故乡的老母亲,我当即和儿子驱车赶往老家。夕阳西沉时,我们赶到了村头的山垭,儿子突然指着远方,声颤颤地叫起来:“炊烟,炊烟!奶奶平安呢!”

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山坳里,我家低矮的老屋上空,几缕淡蓝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在瓦屋顶氤氲弥漫,仿若一幅水墨画,温润怡人。我眼眶潮湿了,儿时一幕幕过电影般闪现在眼前,朦胧中,我恍惚看到老母亲扑打着身上的灰尘走出屋,站在院坝里,朝着山垭唤着我的乳名———回家吃饭了哦!

那一声声呼唤,回荡在山间、响彻在耳畔,而那方老旧灶台的锅里,熬好的粥还在沸腾,缕缕炊烟,还在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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