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怀旧

作者: 吴克成2017年02月27日来源: 今日平度原创散文

朋友发来画家陈丹青与各色人等的对谈视频,林林总总有十几个,我快马加鞭地看下来,发现陈丹青一直在缅怀民国——民国在他心里真是玲珑剔透,没有一点瑕疵。听他的口气,如果没有众生的苦苦挽留,他恐怕早就“不食周粟”殉他的民国而去。

与朋友们闲谈,“从前……”“那时候……”之类的话听得也日益多起来。有位年纪大点的老先生,言必称从前,说到动情处,拐棍点地敲得地动山摇。住在他脚下的土地爷,日子一定不好过。

并不只是中老年人在缅怀过去,念叨“从前……”的年轻人也在增多,且年龄有越来越小的趋势。杨德昌的电影《一一》里,十岁的小男孩已在说自己老了,还回顾人生,并将生平感悟写成信,念给还没有起名字的婴儿听。怀旧的大军就这样日益壮大起来。

《红楼梦》里最怀旧的人是焦大。他每次喝醉了酒都要到宗庙里去哭太爷,他一直生活在太爷时代,从太爷死后他就慢慢固化在旧时候,不再融入新环境。

从表面看,“不食周粟”也好,哭太爷也罢,好像都是忠诚的表现,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怀旧除了对往事的怀想留恋,也隐含着对当下的不满足,它的实质是向岁月深处伸过手去,将往事捡拾起来,拿到当下,用它来敲打现实,弥补眼前的缺欠,并获得心理上的安慰满足。比如焦大,他自认为当年护主有功,贾府里的新主子们应该千秋万代地供着他。可惜世易时移,新主子们并不买他的账,他只有沉浸在回忆里,通过对现实的反叛,重拾往昔的荣耀尊严。

怀旧的最大特点是具有选择性——选取一点,不及其余。小时候妈在炉灰里闷熟的地瓜,或者二姨给的半个桔子,许多年后回想起来,依旧颊有余香,其实之所以余香在心,完全是因为当时好吃的东西太匮乏。我们在回忆时却会自动删除艰难时世,只念当时好。这样,怀旧不但有选择性,还起到了对往昔的美化作用,无论从前有多痛苦,可在回忆里,常常再痛也不觉得痛。

现实总不如我们希望的那么丰满,怀旧既然可以提供安慰聊补骨感,又不用花钱买,所以怀旧成了人类普遍采用的补偿心理之一。只是,抽离了背景,以昨日之长来比现下之短,哪里还有可比性?

《舌尖上的中国》大行其道,也是暗合了大众的怀旧心理。现下环境恶化,从市场买回的食材难以得人信赖。“舌尖”里的食材天然绿色,制作工艺又大都源自传统……这些都撩拨起大众的记忆。很多菜品,又属私房菜,“私房”一词,满足了人类的窥隐欲。再加上“食色”又是人的本性……一档节目,顺应本性、满足了窥隐欲、填补了人心的不满足……

这样的节目如果再不火,哪里还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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