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

作者: 刘绍雄2017年03月06日来源: 云南网生活散文

在老家时生活清贫,洗衣洗澡用不起肥皂,便用山里皂荚结的皂角。皂角呈酱红色,干枯枯的。它比香蕉小些,摇动时里面发出沙沙的声音。撕开来便现出一丝丝筋络,里面藏着几粒黑黑的籽儿,带着似檀香非檀香、似紫苏非紫苏怪怪的香气,尤其是在热水中泡着的皂角,那香气格外浓烈。

我家所用的皂角,用不着买的,去乡下摘来就是。离县城十几里地的姨何家门前,有棵高大的皂角树。入秋,壮实的皂角便在秋风中唰啦啦地摇曳。这个时候,我就挎着竹篮去姨妈何家钩皂角。姨父将磨得亮的镰刀绑扎在竹竿上,站在禾塘树下,举竿往树上一钩,便有青青的皂角纷纷从树杈间落下来,我只管拣现成的。调皮的姨妹猴子般三蹬两爬就上到了树上,很快就有一把把皂角和一把把笑声抛下树来,落在我头上、身上。我又惊又喜,左闪右躲,如燕子样兴奋地飞蹿尖叫,童趣在皂角的飞落和我与姨妹的笑闹声中渲染得浓浓的、香香的,至今难忘

第二天吃过晌饭,挽一篮满满的皂角回家。到家后,母亲立即把青皮皂角摊开来,在秋阳下晒几个日头,便收藏起来。母亲洗衣,丢几个皂角于鼎罐里煮,将浑黄如乡土原色、泛着碱性泡沫的皂角水倒进脚盆里,把脏衣服浸透,三搓两搓就洗掉了污渍。然后用腰篮挽着,到城南资江渡船码头青石上捣一捣,江水里漂一漂,衣服就洗得干干净净。

皂角洗澡最痛快。一两个皂角抓在手里,缓缓地搓揉几把,搓软皂角壳儿,便有汁儿漉漉渗出。坐在木脚盆里,蘸水用皂角从头擦到脚,丝丝络络的皂角一触皮肤就发痒,格外刺激。擦得皮肤发红,便冲水,洗得浑身清清爽爽,舒服极了。我直到十六岁半才用上香皂,感觉它比皂角差远了。那次是同事和我在大澡堂里洗澡。他们见我还在用出土文物似的皂角洗澡,便把香皂递了过来,让我“试试味”。我摸着这滑溜溜、香喷喷的香皂,东涂西抹,觉得怪别扭的。哪里有皂角擦澡时那种淋漓尽致的痛快感?这时我才深深体味到家乡人喊洗澡叫“擦澡”的含义来。皂角不仅去污除垢,而且舒筋活血,起按摩作用。

如今远离老家,皂角很难找到了,而香皂用了几回也就习惯了。这样,自然将儿时的皂角淡然遗忘。近年,人们时兴“返璞归真”的消费时尚,皂角洗发露早已投放市场,销路看好。我也买了一瓶洗头,尽管与皂角的原汁原味稍有逊色,然而,它能唤起我记忆中儿时用皂角的那种喜悦和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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