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逝去的日子

作者: 邹安妮2017年03月10日来源: 云南网情感散文

毫无征兆地,外公安详地离去了。

尽管亲眼目睹了一切,外公,他走了。我希望拨通电话,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就在这个城里的某个地方,等待着我们回去吃饭。

推开门,桌上摆满了各种可口的菜肴,外公端上一碗鱼,我们很自然地落座,开吃。大人们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偶尔会因为一点小事,争执得青筋凸现。外公的声音尤为大,表情也最令人难以忘记。我们这些小孩,吃完饭会坐到一旁,玩手机,看电视,漫不经心。听着一旁大人在唠叨,不高兴了,就插上儿句,警告他们不要争吵,要和睦。虽然一家浓重的火药味,但一点都不影响我们彼此爱护,彼此关心。这幅美好的画面,从乡下延续到了城里,从舅舅家蔓延到了阿姨家,我们习惯了这样的爱和这样的相处方式,这就是我们家的天伦之乐。我们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有任何一个人缺席。

可现在外公走了,走了快七天。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绵长,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存储在脑袋中的关于他的一切记忆,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呈现,描摹,然后是无尽的想念。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感受得到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的脾气、他走路的样子、他的喘息声。此刻,我才明白,这就是逝者留给生者的“财产”。

外公是个普通的农民,他的一生很平淡。他的生活主要耗在大山里,耗在土地上,但他养育了6个儿女,供他们上学,为他们付出。6个儿女中,有两个当了老师,一个做了公务员,一个是成功的生意人,也有两个和他一样还当农民。但他们都勤劳,善良。外公的脾气暴躁,但他喜欢小孩,喜欢龇着牙叫孩子们的名字,我知道他的内心和蔼可亲。我们家女性居多,但农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并未侵蚀他,他对他的儿女或是儿女的孩子爱得一样多,一样均匀。外公思想进步,乐观,随遇而安,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城里,他把身份转换得得心应手,无需别人操心。在乡下,他能尽力为儿子分担家务;在城里,他也能从容不迫地买菜,做饭,接送孩子,散步,逛街……

外公爱我们,爱得不动声色。他和外婆争吵了一辈子,年轻时甚至大打出手,但没人会怀疑他们的感情。外婆洗好的衣服,永远都是外公在叠,在整理,打开衣柜门,外婆总能看见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躺在那里。在外公因为可能会失明而沮丧的时候,他最担心的就是从此不能帮外婆叠衣服,收拾家务,他害怕拖累家人。我们依赖外公,就像外婆依赖他一样。外公喜欢收集各种生活用品,包括方便袋,在他那里,我们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大到锅碗瓢盆,小到剪指甲的工具。他习惯了我们的呼喊,我们习惯了他的回应。外公就这样以他的方式,爱护着每位亲人,而我们也就心平气和地接受着这样的馈赠。

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外公乖极了,温顺得像个孩子。吃完饭,他就静静躺在沙发上。因为失明,他一度很沮丧,但没人会想到,这可能是不幸来临的征兆。外公是在准备去医院之前走的,他收拾好东西,装好儿女们孝敬他的积蓄,突然就倒下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走得很安详,像睡着一样。外公曾经是村子舞狮队的鼓手,他的鼓声曾经送走过许多人,但是他走的时候很安静,没有人为他击鼓舞狮。

就这样,外公留在了高高的山上。陪伴着他的只有脚下的厚土,和那一年四季刮不完的令人悲伤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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