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时光的隧道

作者: 安雅琴2017年03月18日来源: 陕西日报原创散文

6月29日这一天,我穿越了一回时光的隧道。

2016年,国家对每个公民进行了一次严格细致的地毯摸排式的人事档案大完善。微不足道的我竟被扫出了历史的盲点,我需要去生我养我并载承我青春梦想的所在,勘密历史的真相。

那个年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我却屡试不第。看着同伴一个个从身边远走高飞,年岁一日日递增的我,便在中榜那年建立学籍档案时,把自己的年岁往后推进了两年。那时的一念之差,便亲手将自己的历史“篡改”了。

从此以后,那个被推后了的历史便一直如影随形伴随着我。我为此犹豫过、尴尬过、迷惑过,特别是当被提及与年岁有关的事情时。最要命的是每一年的生日。家人会在属于我的那一个真实的日子为我庆贺。可被自己缔造的那个日子,在片般的祝福中,在蚀光里,面对鲜花蛋糕美酒却无法让自己喜悦,那一次的心血来潮让自己三十年来在迷茫、惆怅中一次又一次地不知所措。假作真时真亦假!到底哪个是真实的自己。

老公不止一次提醒我,快正本清源吧,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为何让自己一年过两个生日。正好趋着这一次的政府工作,把自己勘正了。

天气很热,时间很紧。兵分几路,同时搜寻。一路是本家的堂兄在家乡大队部查找年少时可能留存的足迹;一路是中学时代的师友在当年上学的中学查寻。在县城工作的一个小兄弟的陪同下,我亲自来到了最有希望留存线索的乡派出所和乡政府。

乡政府依然还在当年的位置。就是在这里,三十年前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我,把自己从母体中转离出了家乡。天气热得出奇,那个接待我们的二楼的小平房里,一个小台扇一直马不停蹄地转着,可是我却一直在汗流浃背。乡政府说,当年留存的资料全转到了十多年前才成立的乡派出所。并打开现存的资料库让我在心存侥幸中无功而返。于是,来到乡派出所。

夏日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派出所里那一屋子浓宿着的时光里,却穿不透历史的尘埃。希望在升腾中一次又一次幻灭,任凭怎样翻腾属于我的那一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这里最早的档案资料只到二十年前,属于我的三十年前太久远了,真的成了历史了。

这其间,堂兄查阅了一下午的资料无望告终,中学的师友也告知无功而返,乡政府、派出所的路都被堵上了,就像公安在查案,此刻线索全部中断。但一个人的历史不能就此消失吧,肯定在某个地方!这时,有人提议去上级档案局!上级档案局成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这时,天已黑定了,空气中却依然热浪翻滚。

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县档案局。九层楼高的档案局大楼在黑夜中显得肃穆且威严。已下班回家休息的工作人员为我们网开一面。在工作人员引领下,我们来到了档案局资料库,看着那满满当当一屋子覆满灰尘的历史资料,我真是傻了眼了。活生生的我就站在这一堆历史面前,却要寻找真实的自己,真是滑稽。要用历史来证明自己的真实!我不知道,真实的自己到底在哪里?

资料库里的资料堆积如山,但一摞摞的档案资料被编码整齐地排列着,在这片热土上生活过、正在生活着的人们都静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守护着,走过那长长地整齐码着的资料架,仿佛走在历史的隧道里,一种肃穆感、神圣感油然而生。我是从这片热土上走出去的,我是应该留在这里的。可是,毕竟三十年过去了,这里会有我的位置吗?在忐忑不安中,我在这时光的隧道里逡巡着、凝视着、搜寻着、热切地希望着。我感觉仿佛抽离了自己的躯体,在超现实中飞越。历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九零年、八九年、八八年、八七年、八六年、终于看到了一九八五年!我屏住呼吸,心咚咚跳着,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动袭遍全身,竟莫名地想流泪想奔跑想大声喊想……工作人员淡然地从资料架上取下那个用牛皮纸装订着的资料,一页、两页……翻到第九页时,自己的名字赫然纸上!我凝视着那个在时光的隧道里睡了三十多年的自己,那页已经泛黄的纸片,我把它紧紧地捂在胸口,我仿佛拉着自己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和脸颊,拥抱着当年的自己。在这里,我也触摸了当年和我一起走过并离开这片热土的同学,我们紧密地贴在一起,肩并肩手拉手,仿佛当年有血有肉共同追寻梦想的我们。在时光的隧道里,我穿越到了三十年前,我相遇了三十年前风华正茂的自己,还有那一群五湖四海的同学……

当工作人员把复制了的属于我的那页纸片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感觉手上沉甸甸的,那才是自己啊!真实的自己,比站在这里的自己还真实!因为只有它能证明我是自己,真实的自己!我小心翼翼地把似乎有了温度的自己捧在手里,我怀揣着那页属于我的纸片,仿佛一下子有了种归宿感,同时有了种被历史认同的感觉。

夜已经很深了,告别了家乡,告别了热心地陪同我寻觅历史的这群好朋友,可我的心却依然在时光的隧道里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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