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凝重

作者: 厉彦林2017年03月23日来源: 农村大众亲情散文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憨厚地道的农民。我每次回家,望见老父亲黑白相间的头发,我的鼻子就发酸,眼里就有些湿润。父亲的青年时代是不幸的。当时,他正在解放区的学校读书,因我奶奶突然病逝,不得不因生计而辍学。我父亲含着眼泪把没有学完的课本包着掖藏起来,默默帮家里干起了农活,帮着照料当时刚几岁的我的姑和叔。老师舍不得爱学习的好学生,曾连续几次到家里做工作让我父亲返校,因家境所困,最终我父亲再也没有重返那充满笑声、歌声和美好憧憬的校园。即使这样,当时比起斗大的字识不了两箩筐的乡亲们,我父亲也算是“秀才”啦,他因此在村里当起会计、信贷员。这两件事他能始终如一、平淡无奇地干上一辈子,靠的是那种冷静、从容和与世无争的品格、与人为善的人生态度

我从呱呱落地到蹒跚学步,从步入学堂到踏入社会,从懵懂无知到饱经岁月历练,每一步成长都融入了父亲的关爱。沉言寡语的父亲,对我很疼爱,也很严厉。那年代贫瘠的山地上稀疏的庄稼,远远填不饱肚皮,但家长们勒紧腰带,从口里省出来给我们吃。有时一个锅里,老人竟能做出两种饭菜。日子虽然清苦,但我长得自由自在。儿时我经常骑在父亲的肩头上,很是风光和得意。记得那时的冬天特别的冷,山里人衣服都很单薄,除了筒子棉袄和棉裤,里边没有什么毛衣、衬衣,因而寒冬腊月常常冻得打哆嗦。每当这时,父亲就把他那厚棉袄披在我身上。记得那袄很沉,但很暖和,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汗臭味。

后来,我在父亲的期盼里离开了那个小山村,到县城上学了。麦假,我赶回去帮着收小麦,当空的烈日,就像粘在背上一样,割不上几垄小麦,就感到那镰迟钝了,全身被汗水浇透了,腰也要断了。那汗水搅拌上尘土、沙粒,流进被麦芒划破的小血口子里,钻心地痛痒。父亲弯腰割麦,娘打捆。父亲割八行,我割五行。我拼命地挥舞镰刀往前赶,但仍然被越落越远,腰痛得实在难以忍受了,就直直腰,喘口气,手心也被镰把磨出了血泡。我割着割着,竟然觉得越来越省力,很快赶上了父亲。我一抬头才发现,实际上我只割了三行,那几行父亲早已替我割了。

记得有一年冬天,天气格外地寒冷。校园里的木被北风吹得吱吱作响,不时有冰凌和块从树上掉下来,让人有一种冷到骨头的感觉。突然,一句熟悉且亲切、沙哑却真切的问话,惊醒了正坐在被窝里读书的我。我一边不自觉地应答着,一边下床打开了宿舍的门。只见父亲提着一捆煎饼和煮熟的鸡蛋进来了。他脸冻得发紫,帽子和衣服上挂满了雪花,口呼的热气在胡子上结了一层霜。我赶忙给父亲倒了一杯白开水。父亲双手捂着杯子,望望我,巡视一下我们室内的摆设,摸摸我的被子,伸手摸出了散发着体温的五十元钱。父亲说他是跟着村里那台12马力的拖拉机来县城的。那种拖拉机没有顶棚,父亲一定迎着飘舞的雪花和凛冽的寒风,在寒气中奔波上四五个小时才赶来的。父亲没跟我说几句话就要走了。我执意送父亲,可父亲一再劝我“别送了,外边太凉”。望着父亲迈着蹒跚的步子,爬上那拖拉机消失在寒风中,我的泪水涌上了眼眶。在万物萧条、寒风刺骨的隆冬,那不言不语的父爱,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真挚。父亲临走前的目光,那欣然的一笑,透出了无限关切和期待,透出了世间最真情的嘱托和惦念……

记得我工作后第一次拿到工资,先给母亲买了一块布,又给爷爷和父亲买了一塑料桶烈性的瓜干酒。母亲异常高兴和忙活,专门做了几个好菜,其中有炒鸡蛋和炒芹菜。我给我爷爷和父亲各倒上了一杯,酒香立刻溢满了屋子。父亲端起酒杯,向地下奠了几滴,然后细心品了几口,“哦,好,这酒味道真纯正。”我发现父亲说话时手竟然有些颤抖,“终于喝上孩子买的酒了,来,干!”父亲硬是劝我也干了一杯。我放下杯子,发现父亲的眼圈有些红润,父亲忙说:“这酒还真辣。”我知道,父亲是有些酒量的,度数再高的酒也不会嫌辣,那分明是难以掩藏内心的激动。我赶忙再倒,沙哑着嗓子哽咽地说:“来,,咱再干一杯。”

几十年过去,父母都老了。这几年我母亲身体不太好,多年来不善家务的父亲也开始做起了拿柴草、烧火、喂鸡、喂狗等家务活。刚强、善良、勤劳、能干的母亲变得好絮叨,沉默少语的父亲总是默默地听着,宽厚地忍让着,让我感到很温馨,也很放心。

如今,我已经走出那山套,在高楼林立的省城有了一份可心的工作。可我走不出故乡的真情和父母那期待的目光,想起父亲对自己关心与疼爱,我就周身就增添了信心和力量…

母爱细腻,父爱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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