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白杨

作者: 刘立新2017年03月31日来源: 邢台日报亲情散文

母亲命苦。6岁那年,外公病故,家道中落,外婆含辛茹苦把母亲和两个舅舅好不容易拉扯大。在那个极度饥饿的年代,母亲饱一顿饿一顿,有时几天不进一粒米,整日以野菜和薯片充饥,更糟糕的是有时连野菜和薯片都吃不上,饿得直呕黄水,伏在一条长凳上,眼里噙满了泪花,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在外婆的劝说下,只有闭着眼睛吃难以下吞的米糠度日。到了读书年龄,开明的外婆东挪西借凑钱送母亲去上学。母亲自然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成绩十分优秀,后终因家庭严重经济危机,小学六年级没读完就辍学了。

母亲长大后,和父亲相识到相知、相爱。父亲师范毕业后在乡村一所小学教书。当时生产队要冬修水利,那年月分油分粮都按照农村户口多少分,冬修水利任务自然也按户口分。由于父亲在外地教书,周六才回家

在农村夫妻双方大多是农村户口,两口子干起活来有帮手,一般是女的铲土,男的挑土。由于爷爷奶奶年纪大干不了冬修水利这样的重活儿,铲土、挑土二合一全部由母亲承担,可想而知,这对于母亲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那段时间,每天天蒙蒙亮,天边露出熹微的晨光。母亲就起床,做好简单的饭菜,用竹筒装好,扛起劳动工具加入冬修水利的队伍。一向好强的母亲,干起活来不比男劳力差多少。她铲土,挑担从从容容,不急不慢,不像有的男劳力,拼命干一阵子活后,全身酸软,坐在地上歇息,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掏出劣质香烟,大口大口地抽上半天。而母亲累了,只是抬起头望望蓝蓝的天空,透一口气,接着又干起活来。

中饭时分,母亲把扁担一横,坐在上面,打开饭盒,背着风吃饭。因为距家路途远,为了省时间,母亲和村民通常带饭菜冬修水利。饭毕,有的夫妻俩凑在一起家长里短聊起家事来,而母亲放下筷子,稍歇一会儿,就摸起扁担和铁锹干起活来。由于母亲争分夺秒地干活,一天下来,她的劳动量不比夫妻俩的劳动量少,为此村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每每这时,她莞尔一笑,低头继续干活。

冬修水利很辛苦。常常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冬天北风呼啸,干活时即使身上衣服湿透了也不会觉得冷。当暮色降临,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风一吹,周身冷得瑟瑟发抖,身上起鸡皮疙瘩,母亲因此患了几次重感冒。生产队长劝她休息,可她笑着说,没事,干干活就会好的。第二天,她依旧出现在冬修水利的战场上……

后来,母亲跟随父亲在外地教书。小学没毕业的母亲自然知道自己底子薄。母亲怕误人子弟,当东方破晓,她起床给自己“充电”——对着录音机学汉语拼音。有时为了读准一个音,她反复练习,不耻下问,问当校长的父亲,问同事;为了上好课,她认真阅读教育、教学书籍,深入课堂听老教师上示范课……

1987年12月18日,是一个灰色的日子,年仅45岁的父亲因公殉职。为了支撑这个破碎的家,坚强的母亲很快从悲痛中解脱出来。那段艰苦的岁月里,现在回忆起来清晰如昨天。其时家里有三亩责任田,由于没有农耕技术。特别是双抢季节,只有花钱请人做,这给本来就拮据的家庭增加了一笔不小的经济开支,无奈之际,母亲对我说,孩子,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万事开头难,跟着伯父学耕地吧。

干农活有时不分日夜。有一次黄昏,我在耕地,耕牛疲惫不堪,天渐渐暗下来了,举目四望,村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陆续收工回家,广袤的田野显得异样的空旷而沉寂,耳畔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声和清冷的狗吠,一种凄凉和恐惧袭上心头,叫人不寒而栗。正当我万分惊慌之时,母亲肩头扛着一把铁锹,手里端着一杯茶出现在我面前。“天暗下来了,我担心你口渴,给你送茶水来。”母亲站在我面前,我感到轻松而踏实,脸上洋溢着笑。

2002年,全家乔迁县城,家境渐渐好起来,母亲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初来乍到,母亲颇不习惯,举目大多是陌生的面孔,整天待在家里,不愿出门,但凭着她和善的性格,很快和城里的老人打成了一片。我的母亲极普通,普通得就像沙漠里的一棵白杨,扎根贫瘠的土地,不怕风霜雨,不畏沙尘风暴,默默地忍受着、坚强地挺立着!

我心中的白杨,永远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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