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茅草菌

作者: 安雷生2017年04月11日来源: 光明日报情感散文

没想到,在一家星级酒店里竟吃到了思念已久的野生茅草菌。我小酌着,微醺中,忆起少时采摘茅草菌的情景。

我的少年时代是在贫穷落后的鲁北乡下度过的,茅草菌是那个时候农家的美食。它是一种蘑菇,茎高不过两寸,比麦秸还瘦,头上顶着个榆钱钱大的小伞,实在纤弱玲珑,味道却异常鲜美。茅草菌生长在人迹罕至的野地茅草中,有单个生长的,也有七八个成簇的。它的最佳生长期是盛夏的阴雨天,生长期一般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左右,雨过天晴,太阳猛一晒,两三天不拾就自行枯萎了。摘时不能粗手毛脚,须小心翼翼,以免将其折断。茅草菌的季节性很强,一年可吃两季,农历六七月是第一季,我们叫它叫荷花菌,八九月是第二季,叫重阳菌。

那时,农村还是起早摸黑挣工分的时代,大人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孩子,一到春夏常常碰到阴雨天,每当大雨刚变成毛毛细雨,我们便按捺不住了,穿着裤衩,光着脚丫,戴着斗笠,手提苇篮,穿过泥泞的芦苇荡进入湖区采“菌宝”去。拣“茅蘑蘑”是要有经验的,一般要找那些腐草厚实且通风性好的向阳岭,阴潮的洼地基本没有。让人开心的是,“茅蘑蘑”团团簇簇的地方常常伴有“地瓜皮”,即地耳,模样和黑木耳大致相同,一朵一朵安分和善地躺在湿地上,甚是可爱。在我看来,那滋味可比木耳鲜多了。茅草菌和地耳相伴相生,常常令我们收获满满。湖区里也生长着五花八门的毒蘑菇,比如一种叫“狗莪”的,伞盖上的花纹星星点点,很是漂亮,却有着巨毒,还有好些种类即使是大人也难以辨别。地耳的出现总是让我放心,因为实践告诉我,凡是有地耳生长的地方通常不会有毒蘑菇的存在,故而就大胆地收获造物主赐予的美食吧。一个早晨或是半天,通常就能收获一市斤的茅草菌。采摘回家洗净,先用菜油在锅里爆炒,然后加水,与猪肉片一起沸煮二十分钟,再加点葱花,或者与肉片混炒,加辣椒大蒜,都具有独特的味道,做成简单的鸡蛋汤也是香气浓郁,令人食欲大增。茅草菌显然是农忙时节乡民最好的营养品。

后来从报刊上得知,野生茅草菌不仅比人工培植的香菇味美鲜香,而且具有更丰富的营养价值和更高的药用价值。走出乡野30多年了,我再也没有进湖采过茅草菌,平素都是从市场上购回草菇、金针菇、大叶菇之类的匆匆做些家常菜,味道显然无法与当年的茅草菌相比。于是,常常思念起儿时的鲜味来,尤其是每逢荷花盛开或是重阳时节,这种思念就愈发强烈。想念的是茅草菌的鲜美,更是与之有关的那段寒苦而又单纯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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