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

作者: 史瀚勍2017年04月14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儿时,在我家狭窄的小院儿南边有间矮小的屋子,这屋里有一棵高大漂亮的槐,说它漂亮并非是人为的装束,是它自来的奔放气质和优雅姿态。

自我记事起它就住在那间矮小的房子里,与它一同住的还有一头灰色毛驴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儿,像锄头镰刀、草料之类的。

五月初又逢一年槐树开花,一串串白雪白的,置身树下还能闻到一缕清甜清甜的味道,一点儿也不腻,闻着倒不愿意离开了。白昼里满树的香甜滋味吸引来了众多蜜蜂嗡嗡嗡地忙碌。到了傍晚,暮色四起夜色渐浓,几乎看不到树的样子了,但还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映衬着它的轮廓。

我便忆起儿时爬到矮房子上踮着脚或拿一根带钩的竹竿摘槐花的情景。采摘下来的槐花可以做成槐花糕,甄选新鲜的清洗清洗,搁点盐就可以放在面粉里和了。和成小疙瘩状即可,放在锅里蒸熟了。开锅,一股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扑鼻而来。然后捣碎一些蒜瓣,倒上醋,点上几滴香油,享用吧,美味极了。

大人们不让我们吃太多的生槐花,就算吃也要挑开绽了的,否则就要得腮腺炎了。我也确实长过一次,腮部肿痛得厉害,最严重时几乎不能张口进食,身体还伴随着无来由的灼烫发热。奶奶说,谁让你不听话,吃了太多生槐花的。她领我去村子里的老先生那里熬了膏药,粘在一张剪成圆形的纸上,贴在腮上,这么换个两三次也就好了。吃槐花会得痄腮?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

仲夏的风一阵阵地吹,枝干一摇,凋谢的槐花真要随风了。旋转着,幽荡着,簌簌地飘落下来,满院的都是,如同一张乳黄的地毯。这时,槐树的枝叶繁茂的就像个大伞,几乎能完全遮挡住当空炽烈的阳光,地上判若两个鲜明的空间,炙烤的地狱和清凉的天堂。那一大片荫凉是我小时候和伙伴们学习玩耍的宝地。我家的可不像别家的槐树只知道窜个傻大个,枝叶眉飞色舞,张牙舞爪的,也不知道庇荫家人。

后来,我家翻盖了旧房子,老槐树也因为没有了那间小屋子的桎梏看上去修长舒展了不少,挺拔的活脱像一个大姑娘似的。槐树不抵杨柳的一袭长发动人,也不及它舞蹈时妖娆妩媚,但有着独特的气质。风一吹,它的短发呼呼的,飒飒然,潇洒而又奔放,这时却又像个假小子了。

这些年,尽管在蓬勃的夏日里它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可一到冬天,槐叶差不多都归根时,它就像个被脱去衣服接受全面检查的老病人一样,皮肤看上去都苍老了。下一场雪,刮一阵风,几根空洞的枝条就不堪折磨断掉了,落到地上又摔成几截,如同疏松的骨头一样。

近两年也总是听母亲抱怨老槐树了,春天扫落槐花,夏天腻虫到处飞,所到之处黑压压,脏兮兮的,秋天又该稀稀落落地扫树叶了,干脆把它刨了去得了。父亲说:“要是卖也要听听咱娘的意见,毕竟这是她种的树。”那天父亲征求奶奶的意见是否同意卖老槐树,我在一旁听见奶奶颇为感慨地说:“卖就卖吧……”虽是同意了,那句话却像是历经了四十个寒暑一样漫长。

眼下我庆幸它还安然无恙的挺立在我家的院子,对于外人,老槐或许只是一根不错的木料,对于奶奶却是有着非凡的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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