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响山里孩子的梦想

作者: 胡运增2017年04月14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九月初我到太行山深处采摘野韭花,突然耳边传来“当当当”一阵清脆的钟声,原来恰逢一年开学季,深山里许许多多学生历经近两个月的暑假后,又陆续回到学校。此时此刻,我蓦然间想起年少上学的往事

钟声是大山孩子希望与梦想的守候,寒来暑往,风雨无阻。在莽莽的大山中,有学校的地方就会有钟声,有钟声的地方就会有书声,有书声的地方就会有希望。对于山里人来说,每当听到学校的钟声,就像三月听到布谷催春之声一样。

那钟声来自一个挂在学校里不同形状的“钟”,有的是一块废旧钢板、有的是一片残断犁头、有的是一截废旧钢管……挂钟的地方也不相同,有的挂在教室的外墙上,有的挂在校园的大上,一挂就是几十年,就像大山里无数个默默坚守的老师一样,任劳任怨,不问功名,日复一日敲响自己,催促少年儿童求知前行的脚步。

这些“钟”有固定的敲法和节奏,比如预备钟声是“当当、当当、当当”,上课钟声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下课钟声是“当、当、当”等等,决不能乱敲。每天,值班老师都会准点拿起一根铁棒或一把铁锤,有节奏地敲响这个钟。钟声传遍校园每一个角落,回响在大山深处每一个人的心田。

在钟表没有普及的年代,山里很多人根据钟声安排自己的劳作和生活时间,学校放晚学的钟声响过之后,在地头劳作的农民会赶忙收起手头上的活儿,炊烟往往也在这时次第袅袅升起,村童唤牧归,飞鸟相与还。

我上小学四年级之前,就读的学校没有这样“高大”的钟,也没有听到过这样可以响彻山谷的钟声,我们的作息指令是一个用绳子挂在老师办公室泥土墙上的铁哨子。每天,这个教学点唯一的年近六十岁的彭贤老师,会按时拿下这个哨子,放在嘴唇之间,吸足了气“嘟嘟嘟”地吹响,叫他所教的四个复式班二十几个孩子上课、下课或者放学。哨子一吹完,又被他高高挂起,生怕有淘气的学生趁老师不注意取下乱吹,扰乱了学校的作息秩序。

1958年大炼钢铁结束后,村干部发现供销社收购站有一口没被投入炉窑里融化的钟,低价买回当作学校的作息钟,代替了往昔的哨子。让它传承这片大山源远流长的文脉,呵护这片大山每一个梦想与希望。大山孩子在浓浓淡淡的乡愁里,陪伴他们完成学业的那口老钟,是他们人生难以割舍的一片情结,甚至像他们的亲人和恩师一样,即使走过千山万水,即使岁月冲淡所有记忆,那口催他们求知上进的老钟,让他们不忘童真、不负年华。

最近几年,我每逢走进太行深山,特别是走进那些偏远山区的学校,除了拜访在那里“献了青春献白发”默默奉献的老师,还特别留意这些学校作息时所敲的“钟”。它们虽然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都是大山学校不可或缺的一员,甚至可以说是这些学校一名默默奉献的义工,年复一年用自己的声音催促着大山里的琅琅书声,送一个又一个怀着理想与信念的孩子走出大山。没走出大山的孩子,长大成人后,钟情于钟声,给孩子起名也要带着“钟”字,如晓钟、金钟、钟灵、钟鸣、钟(忠)诚……

记得在老爷山下我一位老同学李玉江,他所教的小学的“钟”,是一截粗水管的废旧接头,被铁丝挂在低矮石房教室外的柱子上。每次“当当当”上课钟声响过之后,61岁的他准时带上那副一边已经开裂的老花镜,一手拿着教材,一手拿着教鞭,在简陋的教室里来回踱步,领着孩子们一遍遍朗读课文。他在石房里一教就是三十年,青丝变成银发。琅琅书声从那座低矮的教室中传出,在浓浓的山雾里飘扬,和着声声鸟鸣,为这片大山的春意平添了几分活力与生机。他也得到了山民们的尊重,在当地不管大人还是小孩,远远见到他,都要亲切地叫一声“李老师”。

这就是大山学校钟声的使命和担当,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块铁”的钟,使一代又一代的大山孩子在钟声的催促下发奋图强,他们生根发芽在深山老林石缝里的梦想就会开花结果,自强不息的民族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接班人,人民江山有了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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