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尘土里的坚强

作者: 尤培坚2017年04月17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有一天,我开车经过一条年少求学时,为抄近路常常行走的小道,三十年过去了,这条小道没啥变化,依然满是黄土,只是当年郁郁葱葱的木已经逐渐枯萎,我突然心生一种荒凉。不远处,有一台巨型的吊车正在运转,据说这里将建成江滨公园,十几幢高楼大厦将拔地而起。

车到小道拐弯处,我便看到了那条翻滚着黄浪的闽江。江边,几幢老旧的即将废弃的瓦屋倚靠在一起,一条满是铁锈的斑驳的渡船在江水的翻滚中上下左右地摆动着。

看着在河水中摇曳的渡船,我的思绪不禁飞到了三十年前的八十年代。那年,我刚考上重点中学。那个年代,我是村里唯一一个考进重点中学的人。父亲很高兴,开学前一天,就带着我去学校报到。于是,扛着一袋大米,提着一罐咸菜,我背着书包,跟在父亲后面,向学校的方向走去。那时,我们家没有自行车,更没有摩托车,就连三轮车,我们也不敢坐,因为,我们家没什么钱。为了省钱,我们早早就出发了。走过街道,我们就拐进了这条满是灰尘的小道。因为是土路,路上的拖拉机、牛羊等比较多,所以,这条路经常尘土飞扬。我们顺着长长的小道,走了半个多小时,就来到了渡口。渡船上有很多人要过河去福州城。在拥挤的渡船上,我看着江中的河水翻滚着黄浪,再看看背着行李的父亲期待的眼神,我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努力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坐了半小时的渡船,我们上了岸。上岸之后,依然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土路,我们才能到达学校。土路上,依然有尘土飞扬,一个使劲按着喇叭的三轮车司机在使劲的喊:

“哎,大叔,你们坐车吗?两个人才五毛钱,坐吗?”父亲看了我一眼,我装作没听见,扛着大米大步向前走去。“孩子,要不我们坐车去学校吧?”父亲赶上来,小声地问我。五毛钱太贵了,不坐了,我们可以走呀!”我摇摇头,因为我知道,父亲为了给我凑齐这一周两块五的生活费,卖掉了一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番鸭。“哎……”在父亲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中,我们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学校,我说,“爹,学校到了,我知道怎么安顿自己,你就先回去吧。”父亲点点头,又顺手塞给我一张五毛钱的角票,就转过身子,向渡口的方向走去。我望着父亲离去的身影,在阳光下,那些土路上的尘土变得密集而灿烂起来,而父亲的身影却变得更加地单薄和脆弱了。我鼻子一酸,两眼一热,赶紧调转身子,进了宿舍。

开学后,我铆足了劲学习

那时候,我们自己用铝合金饭盒淘米,在学校的大食堂炖饭。学校有卖菜的窗口,我每天只敢在中午和晚上的时候买两毛钱的菜吃,早上就吃咸菜。到了周五,就省下了五毛钱,这样每周两块五的生活费,我就可以省五毛钱用来坐渡船回家了。

于是,每周来来回回的两趟路程,我就是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行走。我背着行李,大步走在土路上,有时,和一两个同学一起走,彼此交谈着学校和家里的趣事;但更多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独自行走,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抽穗的稻谷,听着田里的蛙声,想着自己的未来,思考着自己的人生方向,觉得更有意思。虽然,路上依然尘土飞扬,但我的脚步始终坚定。

那时候,我从父母的嘴里知道了生活的艰难,也知道自己能走出家乡进入重点中学的不易。我用行走在路上的思考,决定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功夫不负有心人,期中期末考试,我常常能获得奖学金。奖学金是用印有学校校名的信封包着的,班主任念到我的名字,我就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走上讲台,接过老师的信封,装着不在意的样子,放进了抽屉里。下课了,我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奖学金,端详着这一张两张的钞票,不禁乐开了花。

周末,把剩下的钱和写有我名字的奖学金名单装进信封,我一路疾走回家。路上,依然有尘土飞扬,但那些尘土似乎是美好快乐的。父亲接过奖学金信封和名单,满脸笑意地说:“不错,我们的孩子有奔头啦!”初三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和领导找到我,建议我继续报考本校的高中,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但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报考了包分配工作的中专学校,早早地步入了社会。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当我为了工作,为了生活努力奋斗的时候,当我为了给家人购置一处安身的住所时,我才感受到了日子的艰难。于是,我就借着四起的蛙声,埋下头来,默默地躬耕文稿。有时候,我虽然觉得生活艰难,但一想起那个艰难的年代,那个没有电脑没有自行车的年代,对比我现在拥有的车子、房子和自己的电脑,这些艰难,都已经微不足道了。

我知道,那些尘土飞扬的岁月,磨砺了我的坚强和毅力。如今,在我安放着鲜花的书桌上,那些飞扬的尘土,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一朵朵盛开的小花。但我知道,这些我生命中的小花,并不是轻易地绽放,而是经过了岁月的砥砺和社会的磨练,它,才有了生机,于是,它终于盛开,泌出了岁月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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