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

作者: 彭洁2017年04月21日来源: 云南网原创散文

先从一个夏天说起吧。

初遇那棵时,我还没有开始记事。那时,父母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日起早贪黑,加上从朋友那东拼西凑,终于攒够了买房的钱。母亲带着年幼的我看房,左挑右拣,选在了二环近三环的小区。母亲喜欢热闹,然而那个地方距离市中心很远,不过母亲很满足

刚到那儿时,我是被一棵大树吸引过去的。我飞跑向那棵树,激动得又跳又叫:“妈快看!好大好大的一棵树!”我绕着树跑来跑去,很是喜欢,跑累了便去抱那棵树——可我抱不住,那棵树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实在是太粗了。

记得那时,母亲笑了——也许是因为我那时的可爱,也许是因为我不介意那棵树挡住了我们未来的家的窗户。小时候很享受光被茂密的树叶遮住的感觉,也坚定地以为母亲是为了我那独特的树阴窗帘才特意住那儿的。

直到长大后我才明白。

话还得说回买房的事。那时,母亲与父亲商量后,决定告诉外婆买房的事。外婆本是个恋旧的人,但最终还是被母亲说服。

自外婆同意后,母亲和父亲更加忙碌了。我的家庭并不富裕,更别提当时,而母亲那是怀上我已经五六个月,已不能工作,所以父亲被迫找了很多兼职,每天早出晚归,风吹日晒,就连节假日也没有早回家过几天。而母亲更是辛苦,每天挺着个肚子,白天走路时脚迈不开,只得慢慢地晃着走,活像一只企鹅。到了晚上,她一躺到床上,肚子里的我就不安分了,对她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弄得她头晕眼花,直到她吐得一点力气也没有,我才消停。

尽管如此,母亲还是很期待我的降临。

时间过得很快,可母亲却过得煎熬。到了第七个月,母亲已经被我折腾得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每天躺在床上头朝天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偶尔被外婆拉起来去楼下散步,母亲也只有一脸不情愿地迈着企鹅步被外婆扯出家门。“毕竟那是为了孩子好。”这句话似乎成为了母亲的信仰,是这支撑她吃了又吐,吐了又吃的可怕生活和每天被外婆扯出家门的糟糕旅行。

终于,在10月的一个中午,随着一声尖锐的啼哭,我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半年后,母亲身体有了好转,于是去找了份工作,毕竟我的到来,就意味着房子真的不能再等了。可尽管如此,房子也没有母亲想象得那么快地到来,直到我上幼儿园,也没有见到所谓的新房子。

好在钱快攒够了,母亲充满血丝的双眼也渐渐漾起笑意。那晚母亲数着钱,笑容如鲜花般灿烂:“我们只差最后七千了!”她对父亲说到。可父亲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毕竟他心里知道,七千也不是个小数目,况且工资还不到发的时候,能借到的钱也都借了,就连外婆的积蓄也一点不剩地拿了出来。“可还差七千。”父亲想到。

无奈之下,父亲与母亲商量后决定向已和外婆离婚的外公借钱。母亲很不情愿,于是父亲妥协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母亲消失了。那天晚上她很晚才回来。只记得,母亲那时眼睛又红又肿,双手颤抖着关上了门。父亲见她回来,便哄我去房间里睡觉。被推进房间的我本想出去,可门却被反锁了,我只好坐在门边玩手指,我并非有意偷听——或许是因为母亲太激动,也可能是家里太安静,总之,不管父亲怎么说“小声点”、“别让孩子听见。”可最终我还是听到了母亲抽泣和那句最委屈的“他怎么能这样。”

那时小,我也就没有多问。总而言之,两个月后我就住进了那套有树叶窗帘的大房子,在那之后我也就没再多想。

直到有一天。我上小学了,交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有天她哭着对我说,父母因为搬不搬家而吵了起来。我放学回家与父亲谈心事才偶然提起了那件事。

原来,那晚外公对母亲说了一些很重的话,甚至于“你不是我女儿”之类。总之,母亲很难受。不过她还是借到了那最后的七千块钱。

“你妈妈是跪着求来的。”父亲轻描淡写道,面无表情。

母亲是个很倔的女人,她就好像伫立在风雨中的树,被风吹雨打,就算遍体鳞伤也不低头。她倔强得让人心疼。当初想要买房的是她,怀着孩子的是她,为了女儿不惜一切的是她,跪着借钱的是她,到最后,哭的昏天黑地的也是她……

想着这个特别的女人,我不禁望了望窗前的树。那一字一句,从我口中脱出: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风中飞扬,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沐浴阳光,一半洒落阴凉。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品味过后,我思索,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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