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配豆腐

作者: 北风2017年04月22日来源: 云南网生活散文

在外独食,或饭或面,再加几碟小菜,便觉奢华。就食店家有别,卖的小菜不尽相同,但豆腐,几乎是处处皆见。肉臊饭,炸豆腐;水饺十五粒,卤豆腐干;一笼汤包,皮蛋豆腐……就拿皮蛋豆腐来说,白嫩豆腐,去壳皮蛋,浇淋上酱油膏,这是基本款,要是加上肉松还洒葱花,就算讲究了。这些食材和酱料,分开来说寻常,合起来看无奇,然而味爽顺口,最初想到如此组合的人,实在很有创意。

豆腐淡泊,可以含容百味。寒素的荆扉,穷奢的朱门,都要为豆腐而大开。前述还只是佐益庶民吃食,至于《红楼梦》里有道“茄鲞”,则十足大富人家的气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签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钉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茄鲞作法繁复得要命,贾府的凤姐儿却说“这也不难”,听得我都要成刘姥姥了。

作家林海音编过一本《中国豆腐》,收录了篇《古典文学中的豆腐》,除了茄鲞,还记下豆腐在《镜花缘》《浮生六记》《梦梁录》等书出现的章回或卷次。我有阵子常乱读唐宋笔记,读到饮食相关记载,也常把些特别有趣的记下来。《老学庵笔记》卷七提到一名仲殊长老,和苏轼都是逐“蜜”之夫:“豆腐、面筋、牛乳之类,皆渍蜜食之……惟东坡亦嗜蜜,能与之共饱。”这则记载说长老死后火化,“舍利五色不可胜计”。善哉,善哉,读者至此不能不合十赞叹,也不能不狐疑,腹藏舍利,不晓得和食蜜有没有关系。

多读古典,或者把范围放大,多读文学,还是大学、研究生之后的事。在此之前,所谓古典,所谓文学,对我来说大概就是教科书的选文,以及课外读的几本金庸小说。课文有没有提过豆腐,得问语文老师才知道。我只记得,金庸笔下的黄蓉会作一道豆腐料理,叫“二十四桥明月夜”。要做这一道菜,还得运用家传武学的特殊手劲才能成事。在刚硬的江湖里,暗度几许柔巧,也难怪这道菜让人印象深刻。

“二十四桥明月夜”,是把豆腐削成球状嵌入火腿中蒸煮,和“茄鲞”相比较,一在巧,一在奢,到底都是作家的艺术创造,只适合滋补我的想象。其实豆腐无须奢巧,也无须炸,无须卤,不加肉松或皮蛋,冰冰凉凉,加上酱油、蒜泥,就很好吃。我小时候和外公去吃饭,常会叫一碟凉豆腐。当然,在回忆的舞台上,饭是主角,凉豆腐是配角。可是少了配角,主角成了独角,唱起戏也会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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