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街上的石头

作者: 赵明宇2017年04月22日来源: 邢台日报情感散文

我的老家镶嵌在坦荡荡的大平原上,脚下全是黄土,你就是再向下深挖几十米,也难找到一块石头。一场大雨过后,整个村庄的道路变成了稀软的泥巴,要找硬物垫在脚下,只有泥巴在窑里面烧成的砖了。这时候就会想,如果有石头多好啊!

村里也不是没有石头,那些碾盘、碾子、舂米的碓杵,还有打麦场上的石磙,都是一块块石头。还有田野上富豪人家的墓碑,也是青石的。可是这些石头在村里人眼中,是神圣的,绝对不容你随意践踏。这不是笑话,因为本地没有山,每一块石头都是村里人请来的“贵人”,陪伴村里人劳作了几百年,都有了灵气呢。

这些远道而来的庞然大物,当年是怎样被车载马拉,一路辗转来到一个个平原村庄的呢?我经常面对这些石头们浮想联翩。

居家过日子,天天要和石头打交道。把粮食磨成面粉,需要借助于石磨。谁家里有一盘石磨,在村里是最受敬重的,天天排着队推磨磨面。

捶布石,方方正正的,青色,表面光滑如镜,也是居家必备,却因为石头稀缺,好多人家合用一块。妇女们织了布,或者拆洗衣被,把新布、衣被用浆水浆一下,放在捶布石上,右手扬起棒槌,随着棒槌的起起落落,咚咚咚,咚咚咚,一块布被捶击得软软的。

家家有磨刀石,不大的一块儿,五六斤重,是质地细腻的砂石。切菜刀钝了,把刀放在磨刀石上,蘸着水,呲啦呲啦磨几下,刀刃就变亮了,变薄了,再用手指轻轻地在刀刃上试一下,就知道把刀磨快了。尤其是割麦子,更是离不开磨刀石,甚至把磨刀石带到地头上,随时可以磨镰刀。

还有一种石头,灰白色的石磙,圆柱状,上面雕着一道道的棱,是打麦场上的主角。把麦子摊在打麦场上暴晒,然后用牲畜拉着咿呀作响的石磙在上面碾轧。一个石磙一千斤,能用几辈子,被磨得光光的,滑滑的。还有一种农具比石磙小得多,叫做砘子。砘子一般是两个为一组,用木棍做轴,连在一起。种了麦子,担心土质松软,需要拉着砘子,沿着麦垄,把麦垄碾轧瓷实,便于小麦发芽。用绳子拉砘子的时候,砘子在麦垄里面行走,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于是人们创造了一条谜语:两个小孩一般大,走起路来说着话。谜底就是砘子。

如今农业机械化,磨面早就不再用石磨,而收割小麦用的是联合收割机,甚至打麦场也没有了。告别了“石器时代”,这些石头农具被淘汰了,退役了,但是在农耕文明的历史舞台上,这些远道而来的石头门和村里人休戚与共,曾经温暖着乡村的每一天,让恋旧的村里人收藏在村庄的某一个角落,成为犹新的记忆

村庄鲜有石头,石头自然被村里人高看一眼。谁家有块碎石头,哪怕不成形状,也是不敢放在墙头上的,否则会被人偷走。街上偶尔有破碎的石磙碾盘,就有人捡起来,放在家里保存着。村里有个人去山区旅游,回来以后在口袋里面装了几块比鸡蛋大一些的石头,跟村里人说,山里面真好啊,到处都是石头。

这话如果被山里人听到,会笑掉大牙的。

在街上不时地看到有的人家在墙头上放一块石头,上面刻着“泰山石敢当”。仔细看了,哪里是石头啊,是用一块青砖代替的。

我喜欢收藏石头。村里人建房子,从几百里开外的沙河拉沙子,沙子里面藏着褐色的或者白色的鹅卵石,捡回来放在家里,宝贝似的收藏起来。要知道,这可是几百里开外的东西啊,历经几千年的磨砺才成了这副样子,谁说不是宝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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