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写一联春吉祥

作者: 苦茶2017年05月22日来源: 邢台日报心情散文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还在乡下一所中学教书。

腊月二十几,好不容易忙完一个学期,放假了,趁着阳光晴好的日子,把我的石头小南屋,扫了蛛网,擦了墙壁,换了新的油画、卷轴;把沙发巾、床罩,轮个儿清洗;柜子里的旧杂志清理出来,新买的书籍,捧着放进去;再在亮闪闪的柜玻璃上,粘一个胖乎乎戴草帽的海绵猪。看狭仄的屋子里,有了清新的年味,我就该腾出心思为邻居们写春联了。

那时候,学校都已不设书法课,能写毛笔字的很少,周围那片邻居“矬子里面拔将军”,把我给寻了出来。不知谁起的头儿,大家纷纷把大红纸送往我家。也不管我写的好赖。咳!谁叫我是个教书先生呢?

既然大家看得起,我就不再推辞,挽起袖子就上阵了。每年写对联,西邻那个爷爷辈的老人家,就会拿着自家的碟子,颤巍巍地过来帮忙。裁纸,倒墨,牵纸角,把写好的对联,双手捧着放到地上。他似乎还有点老派的恭敬,对我这个小“知识分子”很是倚重,配合工作做得相当默契。我的孩子一周大小,被孩子父亲捉着后衣裳,在屋子有限的地面上,依依呀呀、跌跌撞撞飞快地跑。

是腊月二十五六的样子,年糕蒸出来了,豆腐压出来了,杀猪煮肉,骨头都啃过了,乡下的年事已接近尾声。收骨头赚零钱的小贩子,见缝插针在乡下游走,南窗下的街,常有脆亮的吆喝透进窗棂“收——骨——头——,收——头——发”。小贩把吆喝弄得入味,前两个音节晃晃悠悠,优哉游哉,轮到“头”和“发”,就弄个急刹车,刚出嘴唇,戛然而止。我的孩子,一听这声音,就静止一霎,之后,兴奋得双臂乱舞,也附和着吆喝:“收——骨——斗,收——斗——佛——”。可怜她字还说不清,音调却调配得惟妙惟肖。

三个大人就停下,一起大笑,笑声暖暖的,跟满屋子的红对联相映生辉。

往往要写一整天。大红对联闪着黑亮的字,铺陈得屋子里、院子里,哪儿都是。当橘黄的夕阳,斜照进窗棂的时候,对联干爽了,我用毛线把它们捆成一卷一卷,依次排着队,像幼儿园的孩子,被各家领走;邻居们来取对联,总不忘表示一下感谢,他们带给我的,有的是几块豆腐,有的是几方年糕、几块烧肉,或者一盘炸油果,还有花生之类零碎的小东西。

裁对联剩下的一堆纸片,也被我写上吉祥字,“福”、“安”、“喜”、“丰”、“余”、“旺”,想起什么就写什么,这些吉祥的纸片,因为我的劳动,被赋予特别的含义,我祝福并感恩那些跟我们相濡以沫的草木、农具、牲畜、家禽,乃至帮我们过日子的缸、坛、灶、屋,祝福它们也过一个吉祥年。

三十那天下午,我看到自己写的对联,次第出现在邻居们的大门口,便感觉恍然入了春天。我转回家来,也督促老公贴好所有门子上的对联,又把红红的纸片贴了满院子,艳艳一片,喜气盈盈。我的孩子被她父亲抱着,跟在我身后睁大眼睛看,她纯清的眸子里,闪动的吉祥,让我瞬间感动莫名。

春天,是真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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