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墙

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太多，墙也是其中的一种。

到外地旅游，最爱观察的是各地不同的墙。走在南方青石板的小街上，常常是两面高墙，夹着一线天空。墙是老墙，墙壁陈旧斑驳，而小巷狭仄，墙内一树蔷薇或者三角梅，茂盛地冒出头来。假设空中再飘点细雨，一定是让人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若不遇见一位打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仿佛也辜负了这么美好的雨墙。也可以是徽派的马头墙，一面白壁，墙顶有灰色马头的青砖，壁前两杆翠竹，竹影光影，墙上再有一首诗，更见韵致。或者走在武侯祠外，转角处红墙青瓦，绿竹掩映，妙不可言。鼓浪屿的小街，就宽阔一些了，常常有墙里的植物，一大丛，绿的叶粉的花，从矮墙上垂下来，帘幕一般。建筑物上，看吧，常常看到一些盆栽，不知道是怎么地悬着放在窗台上，是那样地美化了它的街景。鼓浪屿的墙，有的嵌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干上，根条缠绕纠结，或者也不是榕树，是菩提树。树干巨大，仿佛整个岛屿都有了童话色彩了，像是一座古堡。

比起南方的清幽与雅致，北方的墙仿佛更见沧桑。最亲切的还是故乡的墙了，有着尘世间烟火的气息。

一座废弃的院落，一面矮墙，矮墙的豁口，是孩子们常常翻越的通道，通向欢乐的百草园。矮墙是土坯垒成，风吹日晒，墙头上的草，甚至墙缝隙里长出的小树，自然天成。也不知是哪只小鸟曾经停留在这里，留下了小树的种子。墙里是枣树，秋天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枣子，可还没等打下来给在外的孩子们晒干，就被院子里的牛啃完了。不怕，还有另一棵枣树。终于到了冬天孩子们回家了，奔回了这座院落。房檐前挂着的一串红辣椒，院子里垛着的金黄色的玉米垛，墙头覆盖着的白雪，还有院落里落在地上的两三只麻雀，门楣上红色的对联，凝结了一个农家小院火热的生活。

而墙头外的聚集和喧闹，也是生活的一部分，简直就是村子里的新闻发布会。张家的孩子考上了什么学校，李家的孩子在北京打工，刘家的媳妇儿有多么孝顺……穿着大棉裤，吧嗒着老旱烟，北风吹红的面孔，经年劳作的长茧大手，村言村语，一切都是那么朴实而热烈。

农人的日子是经得起捶打的，是夯实了的泥土墙。在外的孩子们像放飞的小鸟，寻找都市的生活去了，父母仍然坚守在最初的日子里，守候着故乡的春华秋实。一堵堵墙，见证了寻常日子的烟火和希望。而漂泊在外的孩子，仿佛也是通过一堵堵老墙，建立起了与故乡血脉上的联络。

想家的时侯，就想起了院里的老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