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树养在童年里

作者: 高春晓2017年06月27日来源: 郴州日报情感散文

老屋有小院,小院子里曾有一棵杏,据说是我出生那年种下的。到我记事的时候,树的枝丫已经遮挡了院子的半边天。夏天,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时,顶着大“脑袋”的杏树冠像是“遮阳伞”。站得笔直的树,像条忠厚老实的狗,坚定地把炙热的阳光拒之院外。

我还记得杏花开满枝头的样子,突然间,眼前花儿漫天,路过树下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迈哪只脚,因为怎么迈都可能踩着落在地上的花瓣儿。我在这颗杏树下,学会了“小心翼翼”。花落无声胜有声,这大约是生命陨落最沉重的瞬间。

比起杏花儿,我对杏树的叶子要熟悉的多。

杏树的叶,不似桃叶窄细,也不似苹果、樱桃叶小巧,每一片杏叶都肥圆肥圆的,像一个个憨厚的胖小子。杏叶的表面光滑,好似平静的湖面,这是我最中意的地方。

小的时候,我常常搬来一个小凳子,踮脚、伸手,勾下够得着的枝条,寻找和叶子一样绿的果子。摘下来,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那酸中的涩,涩中的苦一下子扑到舌头根。只得紧闭着眼睛,咂摸着舌头,咽下带着苦涩味的口水,偷偷地把剩下的杏子丢掉。

躲在杏叶子后面的杏子,一天天大起来了。

树顶的杏儿先黄了,心里就有了爬到树上摘的想法。

母亲一定识破我的念头,时时警告说“离树远点”。杏树上有毛毛虫,那叫“波刺毛”的毛毛虫,身上长满刺,碰到人身上,会起红红的疙瘩,又痒又痛。站在小平房上,看着远处伸手不能及的红杏,真的就不敢爬上树去摘了。

小学二年级的春天,我们搬去了新房。夏天要结束,秋天将开始的时候,杏树竟为我们送上一份难得的贺礼。那年结的杏,比往年都要大,要多。成熟的杏,黄中带着微红,咬一口,满嘴都是殷实的杏肉,淡淡的酸与清香绕在鼻尖。

有天,是开集日子,母亲起早摘了满满一篮子黄红的杏儿,这一篮子的杏儿是要卖掉的。摘的时候,她说:“你想吃多少,尽管吃,就是吃多了不好。”我心里嘀咕:“这么好的杏,你就是想卖掉。”

集市上,来卖自家杏子的也有几家。我有意偷瞄别人家的杏儿,暗自比较,没有一家能与母亲篮子里的杏儿相比。收摊时,母亲自言自语:“还能卖这么多钱呀。”几十年后,想起那些清苦的日子,发现原来那话里的滋味,要胜过我嘴巴里的杏的酸甜。

后来几年,母亲忙于挣钱无暇打理杏树,父亲怕杏树上的虫子跑到邻居家去“逍遥法外”,他们商量着剪去太茂盛的枝丫,只留下粗粗的枝干和孤零零的几个枝子。渐渐地,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春天,杏树不再长出新的叶子,枯死在老屋的院子里。

但杏树带给我的恬静与喜悦,依然荡漾在梦里。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