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里,想念母亲的味道

作者: 邹冬萍2017年07月13日来源: 贵州民族报亲情散文

允诺中的花尚未出现,冻雨倒是不期而至。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铛铛的声响,恰似一锅即将炒熟的豆子在滚动。我上下班的路上总能看见路边几棵略显伶仃的桂花,金黄色的桂花瓣早被今年过多的雨水洗白,香味也大打了折扣。这让爱惜花朵的我难免兴起类似黛玉悲秋、葬花之痛。“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与其让这些过了繁盛时期的花朵凋零在雨中,独自老去或是香消玉殒,还不如摘下来物尽其用。毕竟,桂花不同于普通的花朵,它的实用价值远远胜于观赏价值。

说到桂花的实用价值,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为我们做下的桂花芝麻馅酥油饺。一个个精致的赛过工艺品小船,在金黄色的油锅里乘风破浪。那时候虽然我家在部队,却因为子女多家庭负担重,过得比其他人家里要艰苦些。平时除了岭南地域自种的水果,一应的零食属于奢侈品。

酥油饺的材料要讲究许多,一斤面粉四个鸡蛋,和面粉的时候还要加入少许的猪油。小时候最大的享受莫过于守在母亲的膝下,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桂花香,望着美丽的母亲高挽起衣袖,伸出一双笋尖一般的手和面,身子随着和面的节奏而轻轻摇摆,长长的额发从耳边零散下来。这时候的母亲就会喊我帮她抿到耳后去(其实这是我孩提时代一直最喜欢做的事情),那样,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摸母亲柔顺的秀发,感受着柔软的长发摩挲着掌心的温暖

面团揉好之后,略放旁边醒一醒,因为放了鸡蛋面团会发酵。首先面团被切成若干个长条,然后用父亲喝空的啤酒瓶充当擀面杖,把那长条儿面团摊成一张山东大煎饼的模样,再用一只小酒盅的杯沿,反过来印在面饼上,一按就是一张饺子皮。那些被精心按出来的饺子皮被母亲拿在手里,一勺子桂花芝麻花生白糖调制好的馅料倒下去,一捏一合,饺子就在母亲的双手中成型,还被细心地掐成韭菜边。最后印饺子皮剩下的边角料就当成兰花片搁油锅里炸,一点也不会浪费。

饺子在油锅里炸的时候,满屋子会飘起浓郁的香味。炸好后,母亲留给我们解馋的只有一小碗,其余的全给她放进一只陶罐子里藏在床底下,进出还不忘上一把锁。这让我俩兄妹甚为沮丧。母亲忘记上锁时就是我俩大显神通之时,都尽力把衣服口袋撑得几乎要破为止。被饺子油玷污的衣服口袋又总是让罪行无处遁形,每每换来母亲的一顿怒骂。已近成年的二哥就会活灵活现地学着我俩鬼鬼祟祟摸进母亲房门的样,羞得我俩无地自容……

成年后我结婚生子,离开了父母亲。母亲却一直坚持为我做两件事:端午节包莲子猪肉馅粽子,过年炸上酥油饺。这都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味道!

去年过端午节的时候,81岁的老母亲还在费力地为我包粽子,一双青筋暴露的手一直在颤抖,包好的粽子在蒸的时候也因为力气不足包不严实散了架。我是忍着眼泪吃完那个散了架的粽子的,假装吃得很快乐。母亲捶着腰带着满足笑容说:“姆多活一年你就可以多吃一年。”望着母亲满是皱纹的笑脸,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地就掉下来了。

母亲笑着说:“木头,姆妈说说而已,那里就会死了?哭么叻?”已经小中风的父亲也在歪着嘴笑骂我:“真是个木头!”

哦,我的父亲母亲,我哭的是你们已经老去而我却无能无力!我哭的是终究有一天,你们会撒手丢下我,双双离去!如果,我想吃这些点心的时候,怎么办?我亲爱的父亲母亲啊,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不要老去得如此匆遽!

此刻,冻雨仍然叮叮咚咚地下,下得如此酣畅淋漓。桂花,在雨水中苍白了容颜,悬挂在枝头上摇摇欲坠,恰如我那正在一日日老去的母亲。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里,我想起了这是属于母亲的味道!

母亲,此刻,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为你梳一梳苍苍白发,再一次感受它停留在掌心的温暖。我要靠在你身上,再一次嗅嗅你身上悄然散去的桂花香。此刻,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为我的父亲母亲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或许,我的手艺不够好,但是我相信,您二老一定会异口同声地说:这碗面真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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