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衰亦如菊

我们有个成语，叫人淡如菊，意思是人的品行、性格像菊花一样淡泊宁静。的确，当你驻足在菊花的空间里，那刻骨铭心的清幽之气，很容易将其和梅、竹、兰等植物遐想到一起。巧合的是，这四种植物在千年历史文化的沉淀之中，也成为植物界的四君子。自然界中多数菊花品种，基本上都是春季萌芽，夏季疯长，秋季花开，冬季凋敝，开花时令恰近年尾。这好似人到中年，生命走过二分之一，所见之事，所思之事，所烦之事，所怒之事，也都会随着时光的变迁，接近余晖之时反而变得洒脱，变得淡泊宁静起来。人淡如菊，实际上是人们希冀如君子那样的谦恭儒雅。

陶渊明当年仕途不顺罢官还乡，在山脚下索性种起了菊花，而不是茶花牡丹芍药海棠，抑或杜鹃兰花梅花栀子。要我说，开挖三分之地，种植上一塘荷花多好，初夏赏花秋末采莲，既能获得心灵上的美感，也能落得个物质上的实惠。而五柳先生唯独好菊，无非是两种心态，淡泊或进取。我猜想，他也是拿菊花暗喻内心的真实想法。这如同一个颓废之人，奋发图强饱览群书来消遣时间，实际上，他的内心是多么的不满现状和渴望被重用。然而遗憾的是，他未能如在渭水之滨钓鱼的姜子牙一样，等到青睐他的伯乐，终其一生，也只是留下与菊花难分难舍的故事。

五柳先生的田园情操，换个角度释义，人淡如菊，人衰亦如菊。

当所有的花卉都向冬日的肃杀折服，唯独菊花昂首挺立，英姿飒爽，陈毅元帅就曾言：秋菊能熬霜，风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这是对菊花本性的赞赏，也是对菊花精神的褒奖，每每读之，好不惹人喜爱！南宋女才子朱淑贞也写过菊，“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诗人对命运安排的不顺从，渴望重生的夙愿是多么强烈。儿时印象里，长安乡间麦种之时，满山遍野都是野菊的阵地，肆无忌惮的开放，丝毫不惧耕作的锄头。而历史上赋菊诗词何其之多，但在我看来，也只有一人品菊的境界最有味，就是唐末那个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黄巢写的《题菊花》：

飒飒西风满院栽，

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是啊！你看，满院子的花草，凋谢的凋谢，枯萎的枯萎，都向寒秋冷冬臣服，唯独菊花清香儒雅，秋风你能奈我何！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这又是一种怎样盛气凌人的霸气呢？陶潜先生归隐之后，杂诗写了那么多，还嫌不够，想必也有此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