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马泡

作者: 任崇喜2017年07月27日来源: 西安日报情感散文

我一直认为,夏日的原野,是隐秘的所在,那葳蕤的绿色,那蓬勃的生机,那因浓郁绿色而模糊起来的葱茏,好像一直在酝酿着惊喜,出乎意料。常常在行走时,那些细小的惊喜,在不经意间跳出来,立时就惹了你的眼。

比如,这次见到的久违的马泡,在玉米地里。

马泡,不像迷迷蒿、老牛拽、死不了、灰灰菜、车前草,生长起来如集团军作战般疯狂,它常常孤军作战,身影便显得飘忽而隐匿。物以稀为贵,在地里薅草的孩子,看见一串绿藤缀着几个马泡果,便似是遭遇惊喜,迅疾掷下草篮子,丢下手里的镰刀,要去摘几个。摘下来一个,便放在鼻子前闻一闻,哪个马泡果有了香味,便单独放起来。

马泡果不好吃,也少有人吃它。有孩子偷偷尝过,绿色马泡果,味道酸苦。有甜味的马泡果,是可遇不可求的。常常在秋日,豆子或玉米地里,忙碌的时候,不经意间,先看到的多半是秧儿,顺着秧儿的方向,一串马泡果儿,颇有秩序地分列在秧儿的两侧,笑呵呵的,躺在地上,让孩子们一惊一乍,不停地尖叫。

俗语有言:欺不动大瓜来揉马泡。这大瓜,多指西瓜。没见过揉西瓜的,但这马泡果,却是可以揉捏的。只有揉捏后,才能知道它的柔软,符合实践出真知的道理。

马泡果快熟时,孩子们常会挑选几个,没事时放在手里把玩,揉捏得非常软。软软的马泡果,拿在手里,手感极好,很是惬意。初揉捏时,马泡果只有点点清香,越揉越香,最后果身变软、色泽变黄。这时,它浓浓的醇香味,可以与香瓜相比。

玩马泡果,既要有耐心,又要有技巧,用力稍大,或者劲儿用不匀,就会捏破薄薄的瓜皮,果皮炸开,会喷一身一脸的汁水和马泡籽儿,不但不能玩,还会脏了身子。可见,这揉捏也是个功夫活儿。

对于马泡这个名字,我曾经很是纳闷。马宝、马泡蛋、小野瓜等,都是其小名儿。我不知其“宝”在何处,那个“蛋”字倒是有乡村的底气,让心欢喜得紧。泡字之一解,为鼓起而松软的东西,如豆腐泡儿、肉眼泡儿。马泡的外表极其符合。它是杂草,或许,猪马牛羊都喜欢,但为什么不叫它猪泡、羊泡、牛泡呢?

俗言形容人的怒相:你看你的眼哩,瞪得跟马泡样的。的确,马泡很像马的眼睛,鼓鼓的。但,牛的眼睛,也是鼓鼓的;羊的眼睛,也并不是扁平的。一定要说马泡与马有关,并不能自圆其说。或许,这名字,就如阿猫阿狗般随意。牛的眼睛里,有老实和驯良;羊的眼睛里,有灵气和温柔;马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

据说,马泡的老家在非洲,朝鲜也有,中国南北各地有少许,普遍为野生。那么,这一入侵物种,是怎样打马而来,从遥远而炎热的非洲大陆,在这豫东平原安家落户的?

它来时的路,我不清楚。清晰的,只是它青涩的模样,一个一个小果儿,像绿色的小铃铛。是在唤醒记忆吗?我相信,沿着它蔓延的藤蔓,一定有隐匿的人文秘境,有逐渐模糊的故土旗帜,有迁徙的血肉脉络。

有月光或者细雨的夜晚,在一个中年人的梦境里,在玉米青纱帐的疆土里,那延伸的藤蔓之上,飘忽着马泡的身影,揉捏的是心底里的软,炸开来,是记忆的浆水,一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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