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集

作者: 终南散人2017年07月31日来源: 西安日报情感散文

顺东可达蓝田、商洛,往西就是户县、周至,向南进山属柞水地界,朝北就是咱西安城咧。而这儿,就叫引镇,周边人都称街上或引驾回。每逢三、六、九,引镇做集,虽然街中心十字西北角,专门辟了一处空地,用于买卖交易,但人们还是习惯于沿路两侧支摊设点。

那时候物资匮乏,也不像现在这般物流发达,但集上牛马驴骡、猪羊鸡鸭、犁铧锄耙、草帽布鞋、针头线脑,还有南瓜茄子、白菜萝卜、线线辣子,以及山里的核桃,坡岭的板栗,川道的柿子,院落的柿枣倒也不缺。当时在蓝田、柞水、长安人的眼中,这儿犹如西安人眼里的东大街,北京人心目中的王府井一般。

做集是长安东片人的叫法,把逢集和赶集两层意思都包含进去了。对于终日劳碌和贫苦的乡下人来说,平常日子都不去做集,一是没啥可卖,二是无钱去买,但麦收前和年头前这两个时间段,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腊月里的夜,天虽明的迟,但却耀的亮。位于终南山下的这户人家早早就起身上路了,走在前边的是男人,独轮车上捆着一头喂肥了的黑猪,要去集上售卖给国家收购站。身后跟着上了年纪的爹娘,拄着拐杖,踏着积雪,老人本来不去,是儿子媳妇反复劝说下才跟着来的。几个娃娃倒是哭着闹着要跟来,媳妇在后边招呼着哩。

一大家子赶到集市上时,人已黑压压一片,各种声音汇聚成了一片嗡嗡声。交过了猪,留下些要用的钱,其余的都交给了女人,女人避过身去,小心翼翼地藏到了贴身处。看了一会耍猴的把戏,又在治牙的摊摊上给老娘拔去了一颗病牙,才到剃头担子前依次给老爹、娃娃和自个剃了头,接着就是割了斤半肉、买上些莲菜、红萝卜、蒜苗子、粉条子等年货,随后又到布匹摊上,给老人和娃娃们扯了些过年要穿的布料。买春联时,架不住娃娃们缠磨,爷爷抖抖索索地又给孙孙们买了一小挂鞭炮。最后一家人一起走进了红肉煮馍铺子,拿出自家带来的锅盔:“全都煮了”。热气腾腾的煮馍端上来了,男人把自己碗里的红肉片片夹给了爹娘和娃娃,而女人又把自己碗里的肉片分给了男人一半,这也是庄户人家一年里唯一的一次下馆子,吃饱了,逛美了,男人这才想起上次做集还是半年前呢。

五月的关中,早早就热开了,天也亮的早,鸡叫二遍,要做集的男人把要卖的旱烟叶、草帽放在独轮车上,女人用针线给男人衣裳里面缝了个口袋,里面装上了买猪娃的钱。再给拿上两大块苞谷面粑粑做干粮,来到集市,寻块空地,旱烟叶、自家编的草帽草鞋依次摆开,庄稼人羞于吆喝,自顾低头吃着粑粑,有人来问价了,还嗫嗫嚅嚅地叫人家看着给。

太阳升到了头顶,收拾起没有卖完的东西,吱吱扭扭地推车车来到了家畜交易处。这儿的猪羊和人一样多,那时不允许多养,多了就成了“尾巴”,所以基本上是人手一只来卖。东看看,西瞅瞅,男人觉得哪一只猪娃都好,又觉得哪一只都不如另一只,挑得头昏眼花了,最后一咬牙,买了一只已养了一个多月的克郎子猪,四蹄捆扎好,往车上一放,这才听到肚子咕噜叫唤呢。赶回去吃吧,还有十来里路呢,看着一长溜饸饹、凉皮、凉粉、炸油糕摊子,踅磨到油糕摊前买了几个油糕,却没舍得吃一个,要拿回去孝敬老人呢。咽了咽口水,走到一家面馆前,讨要了一碗面汤,就在门前吃完了余下的那块苞谷面粑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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