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爷爷

作者: 张彦梅2017年08月01日来源: 西安日报情感散文

整理书柜,一个淡蓝的小本就躲在书柜最不起眼的一隅,随后翻开:“黄昏信步河边路,春愁波皱,杨柳依依瘦……”泪水已经漫上了眼睛,记忆就在这一刻苏醒了!一个穿中山装,拄一拐杖的老者随着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从历史长河中走来!他就是我的夫子爷爷

二十多年前,我的孩提时代是在灞河岸边度过的。那时,爷爷常常会牵着我的手,漫步在灞河岸边,念与我听“碧玉妆成一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给我讲李白、白居易、古长安……我似懂非懂,但很愿意听。小时的我长得病弱,所以并没有像哥和姐那样,每晚必练毛笔字方可睡觉。有时为了偷懒,哥和姐就装肚子痛。每每此时,爷爷就让姐先睡,哥就没那么幸运了。而我要是此刻也没睡着的话,也会和姐趴在门边看一眼强打精神的哥哥,再甜甜睡去。“灯下课孙费辛勤,一寸光阴一寸金。须知年少无多日,痴心望尔早成名。”这是一首爷爷写的《课孙》,但那时的我们是不会理解爷爷的苦心的。

爷爷走路很轻,个子又瘦又高,着一套中山装,留一撇八字须。爷爷爱诗、爱棋、爱茶、爱花、爱酒,独不爱笑。小时的我们不懂事,会故意拿着一篇古文让爷爷念,这时爷爷会正襟危坐,捋一下胡须,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读起来。我们觉得好玩,也学着爷爷的样子摇头晃脑,互相对视而后偷笑。爷爷仿佛早已陶醉于书了,看着我们掩嘴偷笑,便会咳一下,继续陶醉了。

同龄孩子玩得正开心的时候,我们要学习《三字经》、《论语》、《千字文》。对于当时身心异处的我们来说,现在只记得只字片语了。我们私下里叫爷爷“夫子”!有同学到家里来,怕爷爷,说爷爷有一种威严。可我从来没觉得爷爷威严,我拔他的胡子,他都没凶过。

天下没有不贪玩的孩子,我们会在某一天偷偷溜到灞河岸边,戏水玩耍。爷爷自有检查的法子,用手指在小腿轻轻一划,如果有一道白印子,那么你就彻底暴露了,必是要罚站的。我强辩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便逃之夭夭了。

年龄渐长,爱美之心也渐长。在学校表演完节目,回到家都舍不得将大红脸蛋洗掉,对着镜子臭美。爷爷摸摸我的脑袋说:“傻丫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不懂。再后来喜欢一个人独自上学放学,身后甩下爷爷凝望的眼神……我扶着栏杆凝眸远眺,看不到尽头的涓涓流水,听不倦的细风沙沙。看着芦苇静静地温柔地摇落秋霞,品味着爷爷的诗句:“浅水平沙落日遥”,眼前的黄昏的美丽就蒙上了一层诗意。

等上了初中,爷爷有次讲到“女子无才便是德”,希望作为我们姐妹的一句良语。我和姐姐面面相觑,心想,爷爷真是个“老朽”,当看到我们表情时,爷爷笑了,给我们讲了出处,说女子不是不能有才,而是要有才而含蓄,端庄而矜持。爷爷说,女子若水,这是外在的形象,所以女孩子家要温柔纯良。女子若土,这是内在实质,而这土,就是教养、品德。

当初爷爷讲这番话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深刻的理解,只是此刻,随着岁月的更迭,品尝了一番人生滋味,爷爷那缓慢顿挫的语调一经铺开,心底便掀起了千层浪花。

回想这几年和许多人一样奔波于生活,不再练字,可偶尔还会写一点诗文,不动声色地抚慰一颗日渐沧桑的心,维护着我不卑不亢的底气。

我合上日记本,爷爷手捻着八字须,颔首微笑,默默的眼神,如星星点灯,我知道,这眼神将会一直陪伴我走过人生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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