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梨花

作者: 张中坡2017年09月30日来源: 南阳日报精美散文

清明时节,春雨纷纷,行人魂断,故乡来思。

我思故乡,概因思念数月未见的父母双亲——父母皆已年过八旬,成为我对故乡最深重的牵念。驱车回故乡看望年迈的父母,穿行在故乡乡间的水泥小路上,两边田野里已是千万树梨花盛开。

故乡处于白河东岸的平原地区,四季分明,土壤肥沃。在我少年天蓝水清的记忆里,故乡的土地盛产五谷杂粮,如小麦、玉米、高粱、红薯、芝麻、黄豆、绿豆、油菜、棉花,甚至还有豌豆、芋头、蓖麻等,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均适宜在这里生长、成熟,每一种农作物都有各自的功用,每一种农作物都饱含着父母辛劳而又亲切的情感。那时的故乡,是自然生长的乡村,是农作物竞相芬芳的天堂。

时光荏苒,突然在某一天,故乡这些种类繁多的农作物悄无声息地全部从大地上消失了,它们被一种叫作黄金梨的果树所取代。黄金梨的规模化种植,一下子使故乡的农耕时代彻底终结了,耕地的牛、犁、耙消失了,村庄一角的麦场、麦秸垛消失了,乡亲们割麦、打场、扬场的娴熟技艺也消失了。农耕时代的终结,也让故乡亲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彻底改变了,他们从累并快乐着的土地耕作中解放出来,除了侍弄这些梨树之外,便四处流动,打工挣钱,养家糊口。

春天梨花开放的时候,城里人从喧嚣的城市而来,踏青赏花,呼吸乡野清新的空气,梨花盛开的乡村成为他们放飞心灵之地;对故乡亲人们来说,一棵棵的梨树无不寄托着他们摆脱贫困、发家致富、过上幸福生活的美好憧憬,无论是洁白的花,还是金黄的果。

年迈的父母双亲已经老态龙钟,父亲拄上了拐杖,母亲的腰板也变得佝偻。乡居的日子里,他们常常会倚立在自家的梨树地头,遥想过去在田野里挥汗如雨和与五谷杂粮相伴而生的艰辛而又甜蜜的岁月

父亲、母亲都有过苦难的人生经历。父亲少时父母先后离世,六岁没有了母亲,十四岁没有了父亲,不得不年纪轻轻就给地主老财打工种地,借以维持生计、勉强度日。成年后,父亲响应国家号召,义无反顾地参加抗美援朝。从部队转业后,父亲没有要国家安排的工作,而是回到村里,一直参加村里的建设和发展。因家贫,母亲一出生便被遗弃,被好心的养父母抱回家养大成人。父母都没上过一天学,父亲认识的几个字还是在部队上所学。苦难的人生,造就了他们善良的心地和坚毅的性格。因此,善待他人、热心助人成为我们不变的家风。

如今,曾经相依身边的子女们,像一只只长大的小鸟,一个个从故乡的田野和他们的怀抱里飞走了,他们常常会因此而孤独和怅惘。

近几年,每次回到故乡,我都会愈加感到父母双亲的欢欣,也愈加感到父母双亲心事的沉重和苍茫,这是年轻人所无法体会到的忧郁和惆怅。他们忧心和反复絮叨的,是所有老人终将都要直面的两件大事:一件是养老问题,另一件就是百年后的安葬问题。

父母依然生活在我们出生、成长的老房子里。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他们既不愿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故乡,更不愿分开到不同的子女家里居住。雇人去给他们做饭、去照顾他们,一时半会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人。此时我才明白,金钱与物质,并不能真正解决老年人的后顾之忧啊!

生与死、养与葬,历来是一个人一生的大事。而乡村人事的纠葛、土地的归属,成为父亲对身后事的沉重思想包袱,成为这些年始终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我屡次劝慰他,你现在光想自己的身后之事有什么用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哪里黄土不埋人?这也是我们做儿女的事,你不必多虑!只是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真正能从内心解除自己的心理负担。

不要说父母双亲,就是我们这些人到中年的人,对自己未来的养老与安葬问题,谁又能说得准会怎样呢?父母的安康是我们的福气,我们的安康又是我们子女的福气。老年人一旦爬卧不动,做子女的只能无条件地去床头尽孝,不论山高路远,也不论工作忙闲。

梨花开放,漫天洁白,香溢故乡。繁花落后,就是硕果满枝。故乡的土地滋养着梨树,滋养着故乡的亲人们,也滋养着四散漂泊的我们的心灵。

驱车离开故乡,春雨依旧,梨花依旧,梨花的香气依旧,唯有不平静的心情、不放心的挂念,在故乡千树万树盛开的梨花中盘旋,在父母双亲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萦绕!

故乡梨花,盛开着故乡亲人们幸福生活的梦想,也盛开着父母双亲安居故乡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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