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情

作者: 霍岩峰2017年10月09日来源: 南阳日报亲情散文

母亲会做布鞋。做出的布鞋,白底黑面,针脚细腻,特别精致;不知是藏了几层底儿,软和得像踩在棉花上,特别护脚。但我讨厌穿它,那时候最大的心愿是能有双运动鞋。去上大学的时候,我为鞋哭了,蒙在被子里谁唤也不应。母亲借来邻居四哥的运动鞋,埋着头把早做好的布鞋塞进我的包袱,说:“再好也是人家的东西,要爱惜穿。”

进校不久四哥那鞋就穿得面目全非,我开始从每月的生活费中抠下一点儿,准备买双新的。那日母亲做的布鞋从衣柜滚落地上被舍友抢去,说特别精致特别舒服,问:“哪买的?”

“老家街头很多!”我涨红着脸,索性把布鞋摆在床下。上铺的胖子偷偷拿着穿,穿就穿吧,我也不在意,一次穿时被我撞上,不好意思起来:“石哥,我这烂脚穿上这鞋舒服,这……这鞋卖给我,一百块!”舍友们起哄说,由胖子拿出一百块钱,五十块请客,五十块给我。我当然乐意,激动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匆忙买回真正属于自己的运动鞋。

胖子穿着布鞋叫着“舒服舒服”,大头第一个经不住诱惑送上订单,托我请家人买双寄来,还是老价钱——五十元请客五十元鞋钱。

我欣然应下,给家里发信说带的布鞋已穿烂,要母亲做双稍大一点儿的邮来。也就是一星期,鞋寄来了,里面还带一双精美的垫子……年底的时候,舍友都穿上了母亲做的布鞋——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样式。母亲从不多问,凭信的指导或做大一点儿或做小一点儿,双双都是那么得体。

寒假时我找到一份送货的活,过年时有了1000多块的收入,忙买双同牌同号的运动鞋和一副老花眼镜寄回家开学的时候家里邮来学费,附信说鞋和眼镜都已收到,当天就把鞋还给了四哥,只是眼镜度数怕是买低了,母亲戴上后还是不好使,却是比以前好多了。

毕业后回到县城工作,母亲眼睛更花,也很少再做鞋,只是儿子生日时才偶尔捎来一双,针脚也不如以前细腻。我出车祸后,腿脚虽保住了,却有一厘米的差距,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穿上特制的皮鞋虽然跛度小了,但一天下来脚疼得像刀割一样。母亲托人捎来一双她做的布鞋,让我试试,试后效果真是好,专门穿着它赶回老家,让母亲瞧瞧。母亲看了,高兴得眼里闪出泪花。

一日,母亲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医院查出是胃癌晚期,有医生说剩三个月,也有说剩两个月。回老家陪母亲,母亲靠在藤椅上,一边儿搁着活筐儿,一边儿摆满鞋样儿,戴着眼镜在一针一线地做鞋。母亲再也不能一星期做一双鞋,半个月也不能做起一双。她一直精神饱满地从初春做到深秋。我以为母亲肯定是受到上天的恩惠,或许根本没有病,老家却传来母亲去逝的消息。赶到家,母亲静静地合眼躺在她唯一一双被褥里,跟睡熟了一样。哭泣中阿哥阿姐取出母亲做的鞋,那都是为我特做的。

他们说,母亲是在第十双鞋绾上最后一针后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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