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枣树

作者: 王文建2017年10月19日来源: 南阳日报情感散文

在老家,枣是极常见的一种树。无论你走到哪个角落,总能看到一棵或两棵枣树。也许是“物以稀为贵”的心理作用吧,对于遍地都是的枣树,乡人是很少放在心上的。

在我的记忆中,从没见谁专门栽过它,常常是大人或孩子吃完枣子,枣核随便朝个小土坑里一丢,胡乱盖把土,不浇水,不施肥看那架势,完全是一副“活就活,不活就不活”的漠然。尽管漠然,枣核还是发了芽,拱出地面。初始的芽,软得直不起腰身,谁也不来瞧一眼,连麻雀都懒得光顾。风来了,它的脑袋贴到了地上;风过后,又挺起了腰身;雨来了,砸得它抖颤不止;雨止,三晃两晃,又挺起了腰身。

一天天,一月月,就这样,风摧雨砸中,枣芽的腰身渐粗渐高。长叶了,圆圆的,尖尖的,老鼠耳朵似的。阳光在上面蹦过来跳过去,叶片斑斑斓斓,却没有人多看它一眼;开花了,香气浓浓的,飘散在空中,老远就能闻到,仍没有人为它的花香停下脚步。

叶舒叶展,花开花落,全是枣树自个的事,一切似乎都与乡人无关。

也难怪,枣树长得太丑,那皴裂的树皮,俨然龟的指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加上满身尖刺,稍不留心会刺得你锐叫不止,无形中加深了乡人的厌憎感。就连那花儿,也是米粒般大,淡淡的,黄黄的,塑料珠一样,一点都不养眼。

第一次进入乡人视野,是因为乡人晾晒衣服床单或被褥,寻一圈找不到晾晒处,正着急,一瞥,发现了枣树,“咦,这儿啥时候长出两棵枣树!”嘟囔着,不顾树身才鸡蛋粗,拎把铁锤,拿俩铁钉,“乒,乒——”砸进去。砸好,在两树间绑根尼龙绳,挂了衣服床单或被褥。挂完,车转身,又把枣树扔到了遗忘的角落。

终于有一年,金秋来临时,枣树挂果了。枝叶间,一枚枚枣子红玛瑙般闪闪烁烁,晃得人眼再无法游移,乡人始三五成群聚拢来。

先是拿根长竿子,没头没脑打,枣子“啪啪”落一地。乡人嘻嘻哈哈,大呼小叫,抢。

高处的够不着,上树不行,怕刺扎了,便在长竿子梢端绑个铁钩子,然后搬来张桌子站上面。还够不着,就再摞个凳子,勾住树枝往下扯。一个人扯不动,三五个人呼喝着上来帮。人多力量大,枝到了人手里,却“咔嚓”一声齐根断了。断就断吧,反正也没啥心疼的,乡人们照样嘻嘻哈哈,大呼小叫,抢。

枣子一个不剩了,乡人嘻嘻哈哈走了,留下一地的残枝和落叶。没有人回头,枣树重新成了孤零零的存在,默无声息,静静躲于天地一隅,伴着风雨,萌芽,长叶,开花,结果。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这意外,往往是某棵枣树连挂几年果,忽然某一年,挂得却稀稀落落。显然,枣树出了问题,出了问题,乡人不是寻医问药,而是挥刀不分青红皂白砍,树皮瓦片般纷纷剥落,直到树干通体裸露才罢休。本想着这样会要了它的命,然而,匪夷所思的是,枣树非但没死,反而生机与活力更加旺盛,第二年果竟挂得压弯了枝条。

受人冷遇却以累累硕果相报,刀斧加身却爆发新的活力,枣树,到底遵循着一种怎样的生命哲学

一直忘不掉故乡的枣树,大概是与它身上蕴蓄着的神秘难解的生命哲学有关吧。

我不止一次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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