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村庄

作者: 张顺祥2017年10月30日来源: 青海日报情感散文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直到1982年的夏天才离开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王屯村,成了一个“吃皇粮”的公家人。

记忆中的王屯,东西两山耸立,山势苍莽,天野辽阔。古朴的房舍、淳朴的民风,东庄西庄、上庄下庄、庄庄巷道相连。巷道中间小溪潺潺,常年不枯。我记得一位著名作家曾说过:水长能装下千里浪,地宽能装下万里山。这不正是这个村庄延续了几百年的脉络嘛。一条通往牧区的公路由北向南,从村庄中间穿越而过。在村庄的中心地带分布着供销社、学校和龙王庙,逢年过节,以那座冷冷清清的龙王庙为中心,四周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十几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人在庙门前的空地上坐成一大圈,摆兵布阵、吆五喝六,对着一瓶“精尻郎”大曲兴致勃勃,从中午喝到太阳落山,直到有人醉倒在地,家人拉着架子车在众多醉汉嬉笑怒骂声中将其抬到车上,才摇摇晃晃散伙。留下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浓浓酒味。

中年女人们坐到一块一边纳鞋底、搓麻绳,一边拉闲话,她们手指间飞针走线串起来来往往的岁月年轻的媳妇们成群结队从供销社进去了又出来,出来了又进去,一会儿看看摞在柜台上的各种花布,一会儿看看糖果袜子,又掏出捏成卷的几块钱,相互窃窃私语。这仅有的商品销售门店,是村人了解外面世界的一个窗口。这里的东西对大伙来讲是当时最好的东西了。可好东西不仅要钱,还要凭布票,凭购物证。人们大多只能看看,不能买。虽然,手头有几个男人们搞副业挣来的钱,但那是春节给孩子们买双袜子,换身衣裳的钱,捏出水来也不能用。

村庄东边是一条长长的水渠,西山脚下是由南到北一字排列着的九盘水磨,磨渠的水随着季节的变化时小时大。盛夏,磨渠边是我们孩子嬉戏玩水,学着游泳的理想场所,清清的水面上常常水花四溅,欢声笑语。直到太阳西下,有几个家长拿着半截柳条怒气冲冲来到磨渠边,大家才一哄而散。夜间,公社电影队来这里放电影,这一天等于过节,白天里各家各户把凳子摆到放电影的地方,占据有利位置,晚上一家老小倾巢出动看电影,这里看电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的人都在边看电影边磕大豆,电影是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故事片《青松岭》和《新闻纪录片—毛主席接见百万红卫兵》等。由于人人边看边磕大豆,有时候难免有人“漏气”,电影到了精彩处,经常会在鼻孔里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这时会有人说:“人多狗屁臭,是哪个把猪囊倒下了”。其实,往往说话的人就是臭气的始作俑者。电影机是单机,中途要停机换片,这时银幕上只有一片洁白,调皮的半大孩子们在放映机的镜头前打手影,或是小狗,或是小鸡,被投影到银幕上,引来一阵哄笑。

时光易逝,岁月不居。转眼这一切都成了记忆和往事。这几年,我每年都回几次王屯村,每次去都感觉到了一片新天地。公路两旁盖起了两至三层的楼房,昔日的供销社也被数十家各类商店所代替,原来除了逢年过节人头攒动的龙王庙四周,现在每天都好像在过节,三五成群吹牛闲聊,打扑克的,相互炫耀手机的应有尽有;公路两旁的饭馆里,不时传出喝酒划拳、时高时低的喧嚣声;邻近的村委大院内,此起彼伏的流行歌曲伴随下,青年妇女们载歌载舞,自娱自乐。公路上不时有一辆辆小轿车驶过,一些年轻小伙子以不屑一顾的眼神,嘴角一翘自豪地说:“嗯,这车劲不大,最多值两台手扶拖拉机,我买的车二十多万元,值一套楼房”。言谈之中豪气万丈。青砖红墙内的龙王庙也热闹非凡,晨钟暮鼓,梵音佛乐,回荡在村庄上空。进入村庄,一幢幢二层小别墅,一条条水泥路诉说着农村人生活的巨大变迁。但那一条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消失了,现代文明颠覆了古老的纯朴,村民淡看流云、闲对风月的日子似乎远离了这个村庄。我曾无数次的思忖;我们的村庄不能只有今天而没有明天,只有过去而没有未来。许多次,我在迷失中寻找曾经童年,心里都有一丝说不出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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