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蚝

作者: 胡韩杰2018年01月12日来源: 潮州日报生活散文

饶平沿海的汫洲湾,碧波万顷,退潮时,露出海面的大面积滩涂,是放养海产的天然宝地,蓝色牧场。周边的浅海水域适合养虷,而海滩涂则适合放养珠蚶、珠蚝。

蚝业生产是汫洲镇海洋养殖业之一,在海洋经济上占据重要地位,名列于虷、蚶及其他养殖业之前,但它的生产方式比起虷、蚶业繁杂得多。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按照传统的方法,蚝从放养之日起到可收获,大约要三年时间,最初在那些潮涨水淹潮落干的滩涂上整理成畦,就像农民整理菜地一样,然后再摆放蚝石,任其潮起潮落,风吹日晒。每块石规格约三四十至六七十厘米不等,疏密适度,排列成行,一般一亩蚝田约需投放千余块石。蚝田是整畦放石很有讲究,要根据港叉走向,潮水流向,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风涝水势”,以适应蚝的生长条件和蚝海滩涂沾软,在潮汐作用力的冲击下,蚝石会逐渐沉降,所以,每年还必须把蚝石勾提摆放第二次。由于蚝是天然孳生的,所以,蚝田里也生息着各种各样的海生物,数也数不清,可以说是个综合养殖场,每年在蚝田里所获取的经济效益也不亚于纯蚝业的收入,蚝民们在整理蚝田的同时,也顺便抓到不少鱼虾蟹蛴,贝类海菜,甚至鲍鱼之类的。

蚝的整个放养过程是一项繁杂的工作。蚝生长在海里,首先就得用船,汫洲人把这种船叫“打蚝船”“三路底”。围海前,蚝业生产规模大,全镇单这类船就有千余条,每船配有四条桨作为动力,每条桨的长度约六七米不等,也有加装一幅风帆的,但由于船在作业时多在蚝田的港叉里行使,故一般少用。其他必备的工具有:蚝板挑、蚝载板、蚝搭钩、打蚝锤、蚝凿、蚝筐、蚝锓、蚝钵等。说到这些工具,大有“天工开物”的门道,所以必须独一介绍。

蚝板挑,形状像一把平口扬锹,只不过锹扳是木制的,“挑”就是锹的意思,锹柄是一条约一米六七长的竹竿。由于作为蚝石载体的海涂沾软,蚝石沉降,必须勾提摆放,蚝板挑就是专门培涂整畦用的。用木制板挑培涂比用铁制的好使得多,不那么吃力。竹竿除了做手柄的作用外就是用来挑东西了。蚝板挑还可以当船桨使用。

蚝载板,也叫蚝塞板,用杉木板制成,两头弯成弓形,形状就像东北的橇一样,一般长度约为一米六至二米,宽约50厘米,作为运载工具,蚝民在沾软的滩涂运蚝石或蚝,或推或拉都很省力。

蚝搭钩,形状就像十字镐那带尖的一端,安上五十厘米长的木柄,呈7字形,单手操作,用来勾提摆放蚝石的工具。

打蚝锤,是木制的正方形锤,五个面都一样,体积约10厘米。木制锤好使好用力且又不会击伤到尚不打取的小蚝。

蚝凿,形状像木工的分凿,刀口薄,长约二十厘米,铁制,配合蚝锤撬取蚝石上的蚝,所以必须用好刚制成。

蚝筐竹制品,由大小筐组成,大的叫囊,小的叫篮。由于打蚝是移动作业,边打边装篮,再集中装在若干只蚝囊中。蚝筐一般都编织得很牢固。

蚝锓,就是开蚝壳撬取蚝肉的刀了,长度约十五厘米形状像一把平口螺丝刀。蚝锓的刀口必须磨得很锋利,呈剑刃形。

蚝钵,盛蚝肉的专用容器,分深钵和浅钵,一般深浅二合一就是约六斤的蚝肉,再装入蚝苔,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一块蚝了。计算蚝的产量一般以块计数,比如一亩蚝田一年可以收获十块蚝,那就是六十斤蚝肉的产量了。据资料统计,围海前汫洲约有蚝田三万亩,日均蚝肉产量约两千块,其收入是相当可观的,而那时的蚝壳也值钱,所以一般蚝民的生活都比较好过。

自农历十月至次年三月是蚝的收获期。回忆当年蚝民出海打蚝的情景,令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无限沉醉那苦乐年华之中。退潮时,全镇千余条蚝船,加上其他赶海作业的船只,海面上那百舸争流,千帆竞发的壮观场面;那退潮后山海相连,田园不分的自然景观;那打蚝的敲击声,海鸟寻食的叫声,捕鱼的哟呵声,伴随轻轻的海风,交汇成一首首原生态的乐曲,鸣奏着天地人的和谐欢歌。

蚝田的生产不是单一的,在不收取的季节,蚝田是“笚民的米瓮”。大片的滩涂,蚝田滋生的海生物所带来的经济收入是不可估量的。四周有柘林湾、赤沙湾、莱芜湾、青山湾环绕,海水咸淡适度,适合海生物滋长,这就是汫洲产出的珠蚝远近闻名特别好吃的根本原因。这里要说的闻名遐迩的汫洲大蚝,体大、肉嫩、味美,当地人叫蚝花,就是产自韩江出海口一片叫西湾的海滩,淡水充足,养分高,适合大蚝生长。西湾放养的大蚝约一万亩,因地势较低,每年只能在农历正月前后低潮位时才可收获。1970年围海后,蚝田变稻田,大蚝的生产也随之消失。围海初期,政府有关部门考虑到汫洲的传统产业和民众的利益,便在海底外划出一片海域给汫洲放养大蚝。据1972年《广东建设月刊》记载:“前就汫洲一处简略调查,约其有……蚝埕被围掉,后于高沙至五屿一带另辟蚝埕三千亩。”这就是汫洲当时放养的“太平洋牡蛎”。

汫洲现在放养的蚝,多是采用吊养的形式生产,即是在浅海水域用排竹或其他支撑物扎成蚝排,把通过人工用蚝壳作为载体培植的蚝苗串吊在蚝排上,生产周期较投放蚝石短,当然免不了许多繁杂的养护工作,但产量毕竟比不上过去了,质量也稍差一些,但与别的地方相比,都不失为鲜美的海产。记得前那些年,笔者到潮安江东,过市时有卖水产品的姑娘招客:“阿兄,快来买蚝,是汫洲蚝”,可见汫洲蚝名声之大。

汫洲放养的蚝属近江蚝类,是高蛋白、高营养的活海鲜,素有“海底牛奶”的雅称。蚝可以生吃,也可腌制成咸蚝吃。以蚝为主料,可以烹煮蚝汤、蚝烙。汫洲有句俗话“简锅煮蚝,欲食寻无”就可说明蚝只要简单的烹煮食口就特别好的意思。这里所说的“蚝烙”即“蚝煎”,潮汕话的烙,实际就是烹饪方法中的“煎”。

蚝烙是传统的潮汕小食,历史悠久,潮汕各城镇制作蚝烙的小摊十分普遍,较有名的是汕头的“老会馆”、“西天巷”,潮州城的“泰裕盛”等,这些老店制作出来的蚝烙十分诱人,就是选取优质的薯粉和汫洲产出的珠蚝,配以鬃头猪油,所以特别酥脆可口。而汫洲是大蚝、珠蚝的产地,固蚝烙也就成为汫洲人的家常便饭,民间还流传着“蚝烙惩贼”的故事哩!

有次,乡民抓到一只偷鸡贼,按乡规惯例,贼应受到涂黑脸示众众之惩,便到书斋借笔墨,谁知先生拒不借给,意谓笔墨乃文房之宝,用于文事,涂脸惩贼,有辱圣贤,有失斯文。乡民认为先生说得也是,只好请教惩戒之法,先生锁眉,沉吟半晌遂拂袖挥手:“强饲蚝烙,以示惩戒”。乡民虽疑惑,也只照先生吩咐行事,谁知饿得失神的偷鸡贼正中下怀,吞虎咽,乡民怀疑鸡贼与先生有故,后方知个中缘由:

原来先生出身山内,数月前来汫洲执教,多吃海鲜自不必说,邻里先生为敬先生,每逢三餐都有送蚝烙的,日日如是,先生开头乐吃,继而厌吃,最后怕吃,故出此招作为惩戒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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