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飞翔

作者: 曹淑风2018年01月30日来源: 潮州日报原创散文

眼下,时兴便民自行车,我所在的小城也不例外。最先出现的是明亮的黄色自行车,大街上有,小街上有,窄巷子里居然也有,它们排成一排站得整整齐齐,带着喜感十足的笑,等人来骑。后来又有了白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很多人骑,没私家车的骑,有私家车的也骑,越来越崇尚绿色出行的男女老幼,你来我往,像骑着流动的彩色的风。

儿子宇航老早就嚷嚷着骑,一看见自助机就跑上前研究如何办卡如何使用。我敷衍着和他一起研究,也含混着同意有空去指定地点办卡,内心却是老大不情愿。后来他研究出微信借车,并把我的手机拿去一阵捣鼓,又催着我付了押金,对准自行车上的二维码一扫,即刻借车成功

他兴奋地推着车子,歪七扭八来到车少的路上,要我教他。我很没底气地示范给他看:手扶稳把手,左脚踩脚蹬子,右脚踩地面向后用力,先滑行,稳了再骑上去。但他更喜欢直接跨上车,踩起脚蹬子就走。因为平衡掌握不好,又踩不成整圈,刚上去就得下来,一会儿倒向左边,一会儿倒向右边。我打算给他扶着,可这车没后座,座位也是滑溜溜,没处抓挠,只好站在路边干着急,随着他的瞎折腾时而惊呼时而叹息,慢慢的,思绪飘忽到往昔……

上初中之前的那个冬天,我开始学骑自行车,很多孩子都学,在村子前面坚硬光洁的打麦场,在曲里拐弯儿的小巷,在少见汽车行驶的公路上。无论做什么,努力是需要的,但其中肯定有天赋的差别。有的孩子还没练几下就能骑得稳稳当当,还敢大撒手,挺直背高昂头,杂技表演一样,引来一片赞叹。和这样高天赋相反的,就是花了很多时间和力气却老也学不会的低天赋,比如:我。

自行车是我爹的,黑色,永久牌,在我面前显得骨架高大结实威风。爹在八十里外的县城上班,周六下午骑回家,周日下午骑去单位,我就在这个间隙里学着骑。我爹先教我推自行车,我虽然照着他说的做,但还是左右趔趄,摔倒的一瞬间咣当一下扔了自行车,自己跳到一旁。如此反复,爹也不气恼,还是笑着教我。

终于可以骑上去了,爹扶着后座保证车子不倒,我坐在车座上,心跳得咚咚响,紧紧抓着车把,两脚使劲儿蹬。车子慢慢往前走,像小孩子初拿笔乱涂,歪歪扭扭。爹一个劲儿说:别看车轱辘,看前面,看远处,别着急,慢慢来。我看向远处,又试着让自己放松,好了一点,但不是很明显。几个星期过去,和我同时学的伙伴基本都会了,在麦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儿,有的还能同时载三个小孩儿,前面俩后面一个,轻松悠然,像是对我的嘲笑。

过年了,爹放了假,拜年之外,几乎都在教我骑自行车。我能骑得稳当些了,但还需要爹扶着。有时,爹会偷偷松手,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骑一会儿,一旦发现爹站在一边,即刻慌乱起来,车把一歪,摔倒。元宵节那天,我被自己的笨劲儿气哭了,倔脾气上来,擦擦眼泪不让爹管,径直快速骑出去,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居然就会了!

爹给我买了新自行车,也是黑色,飞鸽牌,我骑着它,迎着风,飞一样的惬意。然而这惬意的感觉并不持续。

中学在乡里,离家八里地,我骑着它来往于家校之间,常常毫无预兆地摔跤,莫名其妙,找不到原因。有一次竟然摔到路边的水沟里,逗得同学哈哈大笑,全不管我摔得龇牙咧嘴衣服湿透。某天早上我出发晚了些,匆匆跨上车赶路,却怎么也骑不快,咯噔噔颠得厉害,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我下了车,看看路边的,它们的叶子一动不动,看看车子,好好的。再次骑上去,同样的事又发生了。我正急得跳脚,二忙叔迎面走来,他说车子没气了,我一看,后轮胎果然瘪下去。从此,漏气就成了家常便饭。后来掉链子也成了家常便饭,再后来不是脚蹬子坏了,就是轴承坏了,或者钢珠磨损……因此,我爹每次回家修自行车也成了家常便饭。有时他干脆和我换着骑,结果,他那好好的车子到我手里,又开始出同样的问题。初中三年,我就这样跌跌撞撞上完。

数年后,我上班了,又有了一辆秀气的红色自行车,我骑着它穿行在省城的林荫大道上,无比愉悦和满足,正高兴着,左脚一滑,脚蹬子掉了……

后来,我就不愿意骑自行车了,我相信我是自行车毒药,专把好自行车毒坏。正因为如此,我才敷衍宇航对自行车的热情。

想到自己是自行车毒药,我暗自撇了撇嘴,突然听见宇航叫妈。我抬头,吃惊地看见他从路那头骑着车子过来,神采飞扬的笑——他竟然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学会了!

我突然来了兴致,抢过自行车说看看是否还会骑。我按自己的套路骑上车子,车子摇晃了几下向前驶去,稳稳当当。或许过了那么久,毒药被岁月稀释了无痕也未可知,对自行车也就无害了。

第二天,我给宇航办了卡,他把卡挂在脖子上,随时可以借车还车,不用依赖我的手机。

我和他各骑一辆黄色的微笑自行车,在街巷里穿行,乍暖还凉的春风迎面而来,恍如当初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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