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闹元宵

作者: 谢娇兰2018年02月02日来源: 潮州日报原创散文

正月十五闹元宵,这是中国古已有之的习俗。全国各处闹元宵的形式五花八门,但万变不离其宗,意义均为团结族群、寄托美满幸福良愿。

相较于其它场面激烈、幅度夸张、动作粗犷的活动,游花灯更具文化味儿和浪漫色彩。说起元宵节的花灯,很多人会联想到中国式情人节。旧时良家女子,养在深闺,深居简出,只有元宵夜借赏花灯之机,才得以暂离牢笼般的束缚,像小鸟一样自由放飞。青年男女相会,制造出了一见钟情,私订终身的孟浪事情来。在中国的各种戏剧里,可谓演绎得淋漓尽致。现代社会没有太多的清规戒律,男女平等,恋爱自由。观赏花灯便成了一种继往开来,释放心情,融洽社区关系的精神文明活动。

友人知我喜欢热闹,元宵前日便给我发了一张潮汕各地庆元宵活动的节目表,游蔗灯、舞火龙、燃烟花、烧鳌鱼……林林总总,眼花缭乱。

最动心总系一处,那就是潮州花灯节。

上高速,下国道,入市区,过韩江大桥,从汕头到潮州不消一个钟头。换步踏进滨江长廊,早间纷披的焦燥情绪旋即被冰镇一般,过滤去一应机械代步工具,悠悠慢行似乎一下子便把人漂回某个久远年代。

高高的城墙,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听说亮灯仪式刚刚举行过,一队长龙阵的游行队伍已从广济门出发,浩浩荡荡进入老市区。铿锵的锣鼓声隐约可闻。这热闹,我们倒是不想赶。滨江长廊千灯汇聚,赏上一个来回,唯恐嫌时短呢!

好个花灯节,五花八门,新旧结合,现代的电光声影,怀旧的传统纱灯;百屏花灯、八仙过海、桃花过渡、金花牧羊、昭君和番……多是取材于潮汕人耳熟能详的古装戏出,也有结合新时代的风物灯,如神五升天等。体验一种旧时风物的亲切,感受时代的变化。

最入我眼的当然还是那些传统纱灯:且看她优容楼上掷荔枝,面含桃色春心动……一身精巧小锦缎,珠钗斜插,步态欲动。描金的线条精密得需借助扩大镜来观摩,教人服了那些工艺传人。

仿佛塑的就是一个你,一个我,连体温也有了,工艺人的呼吸全在里头呢!

会心一笑间,灵魂出窍也是有的。或许喉咙里不由自主便哼出曲儿来了……这些纱灯,都是非遗珍品,被罩在一米见长的玻璃方盒里,名贵的身份,塑的岂止是戏里名角儿,连着作者的名字,一并契入观者心里。

夜晚的牌坊街,是游灯队伍必经之路,与滨江长廊并排平行。

从下水门闪身穿越厚朴的东门城楼,循着深深老街探进,闻得潮乐声声。潮乐社字样的牌楼前,灯光节制地揭开夜的一角,暗红幕帘般揭开戏台,特地化了妆的票友,一脸腮红,对麦唱的是《春风践约到园 中》苏六娘和郭继春的唱段:

(女)春风践约到园林,小立花前独沉吟,表兄邀我为何故。转过了东篱花圃,来到垂柳荫。但见那亭榭寂寂,甚缘由有约不来临。

(男)喜极同心结,几度开口难。春风有约后园 中,这一去切莫错过良缘。妹妹未来。绣球花?绣球抛给吕茂正,真是佳兆!哦,原来是表妹先我而来。妹妹,此花掷得好,可惜不在彩楼前!

业余的水平,专业的精神,倒也难能可贵。

左拐向南,便是牌坊街了。十五夜的牌坊街,月光是看不到的,热闹淹没了一切。那边才赏过,这边的潮乐社团也有演出,老潮剧投影放映也有,当街搭台演唱也有。几乎十步一台,五步一摊。

骑楼下两遛小卖店,当然也在热闹之中,灯火越发放光彩,饼食屋、凉果摊、古玩店、工艺坊、潮绣铺、时装廊,新旧杂陈,都来凑热闹。

牌坊、骑楼、石板路,每一步都有看不完的内容。每个牌坊,都承载着一个潮州名贤,一段渊薮历史。骑楼右侧还保留着老城建筑风貌,纵深的巷道,是戴望舒笔下雨巷的韵味。

小巷人家,往家门口支张圆桌,便是品茗闲适图。拂面吹送来的是新出水的凤凰山茶香韵。三两小童穿着唐装锦袱,手提花灯,在门前石板路上游走,撒欢儿笑。外面的热闹仿若隔世。

“买把花灯吧?”

一把红宣纸裱的折叠花灯递到我面前,拉开是一个圆型灯笼,两边各书一个“福”字。府城人那种轻声软语,坦然自得的神情不容你拂逆。付了钱,每人一把提在手里,红蜡烛摇曳着信子,点亮千年停泊的那一船渔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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