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是标志性“年味”

在我看来，年味的浓烈与寡淡，并非在于春联与鞭炮的多寡，而是完全仰仗并取决于魂牵梦萦、动人心魄的世间最为美好的事情——“团圆”。年夜饭的幸福而温馨的氛围，不就是由家人团聚、围炉夜话乃至亲情欢洽等祥和元素构成的么！既然如此，合家欢的源泉便来自团圆二字。

你看游子为了回家过年而千里奔驰，就是因了割舍不断的酽酽的乡愁。世界再大，路途再远，也要回家过年。正因为有了这个向心力，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便成了亘古不变的习俗。是故，年味浓淡，很大程度依赖于各家各户人员的团聚率。子孙辈悉数返乡过年，这叫过家庭团圆年，好比倦鸟归巢，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最亲近的人欢聚一堂，情深意浓，所谓的年味必然浓烈。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体会到，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团聚过年，是千金难买的幸福；在过去物质匮乏的年代，若能有意识地拍上一张“全家福”，那肯定是更具年味的善举。如果从历史长河这个角度来攫取及考量每个时间节点的绚丽与精彩之浪花，“全家福”无疑可称得上标志性的年味，也是可以当仁不让地挤上世间自有照相机以来过年更具现代气味的“年味”之榜单的。

我出身在一个多子女的干部家庭，我排行老大，下面有2个弟弟，5个妹妹。那时候，全家生活全靠父亲那微薄的五六十元工资来支撑，过年吃的东西根本无法与今天的丰盛相比，娱乐世界亦单调乏味，但那时人小不知愁滋味，感觉过年有肉及白米粿吃极好，穿新衣，放鞭炮，则视作精神图腾的美丽而又惊奇的年味儿。再一个，家父是吃公家饭的人，我觉得，在他的潜意识中，拍照是他新潮思想的最佳体现，亦是年节阖家欢乐的最好记载。于是，从我记事时起，不管彼时多么清贫，每年春节，我们家都要拍“全家福”——全员在列，幸福满满。这也是多年后我及我家亲人引为自豪的事，因为能够留下有关年节的温馨甜美的影像，看看那时简朴的着装，便能窥见彼时生活之清贫，但人人脸上都有露着知足常乐的神情，我便十分怀念起那时节的人过得十分自然和惬意，根本没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以至于今日我情不自禁地给我家拍照于55年前的“全家福”配上了一段文字说明，堪称肺腑之言——

“1963年春节‘全家福’。老照片让我回忆起往昔其乐融融的年节，彼时无电视，无手机，更无短信，但年味也未见寡淡过。看来，年味之浓淡，与物质丰歉没有太大关系。”

有人说，“人生愈简单愈快乐，生活愈单纯愈幸福。”斯言诚哉！昔日人们没有太多的物质欲望，三餐能得一饱饭便自足了，哪还奢望什么皇亲国戚的锦衣玉食！而今有些人，利己的诉求太多，不着边际的愿望也过甚，因此，身上仿背负着沉重的闪着金光的铠甲，无法轻装上阵，只能疲于奔命，活得好累。就算是过年，由于尘事纷扰，心有所役，也得不到几日安宁。似此，那份本应轻松、快乐的过年滋味，还能体验到吗？

受父亲影响，我成家后，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我也常在春节时上照相馆去拍“全家福”，留下如许欢乐多于悲伤的春节影像。之所以提及“悲伤”一词，是因为触及我心口之痛处：1990年3月13日，我的聪明可爱的儿子因为意外而亡故，享年仅6岁。蒙上苍庇佑，次年即1991年7月生一女，如今已长大成人，大学毕业后，通过应聘考试，找到较为满意的工作。因而，我这个小家庭的建家史，毕竟是阳光多于阴霾，快乐压过愁绪。也正因为如此，在未拥有手机之前，我们家几乎每年春节都要去一趟照相馆。这既是我家的传统使然，也是体现“年味”的最为直观的重要形式。人的年龄就好比松树一圈圈花纹代表着它的年轮一样，过年亦即增长一岁，于是，新年伊始，拍一张“全家福”，留下可资记载并回忆的“年味”，其意义可谓深远矣。

所以我要说，年味浓淡，无关鞭炮强弱也。日前我特意撰写一文，再次将鞭炮列入亟待革除的过年陋习 之一。开篇即写道：“狗年春节转眼即到。穿新衣，贴春联，放鞭炮，是旧时过年的惯例。而今，新衣及春联大可应景，惟鞭炮不可依然盛行。都啥年代了，还用得着‘炮竹声声迎新春’？老皇历早就得改了！”

“年味”有多种样式，味道各不相同。如何掌控，如何品尝，除了趋同于健康的主流外，就看各人的思想及品味了。人是群居动物，随着时代变迁，生活水平逐年提高，攀比风也就愈演愈烈。不过，也不必将此视作洪水猛兽，从社会学角度而言，有比较，有赶超，才能不断推进社会发展与进步。是故，只要你是勤奋的，大可去追逐并实现你的人生梦想。譬如近年出现的“年味”之热词，你认为如今年味陈旧、单调，你也可以去创新试试，像这些年出现的电话拜年、短信贺岁、微信祈福等等溶入新的现代元素与快乐因子的“年味”就挺好。当然，年味之翻新，离不开大众的认可，更离不开有趣味、有意义这两大题旨。

时至今日，即时通讯异常发达，人人掌中的手机可以随时随地地拍照，但代表年味的经典“全家福”，反而日渐其少。何也？此乃随心所欲惯了，热望与庄重的成分飘逝，必要的仪式或须用心为之的事，便觉得多余并腻烦；心一懈怠，谁还眼巴巴地正经去拍“全家福”呢！是故，如今喊年味淡了，其实淡的不是年节的热闹表象，而是一些人的内心对年的寄望与期许变得淡漠甚或厌烦。常言道，物极必反。时下的手机控们，离开年节一应仪式，忽视年味深浅可以，离开手机，告别微信则万万不行。世风骤变，新奇成宝，大有不可一日无此君（手机）之趋势，喜耶？悲耶？

忽然想起二句古诗来：“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心之宁静，方能有效地传承传统年节文化的精华。换言之，年味的多寡，在于人为运作与心理感应。于我家而言，拍“全家福”，是颇具标志性之年味，感觉因此多了许多过年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