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打五九尾

作者: 米丽宏2018年02月11日来源: 潮州日报原创散文

年年立春,不在六九头,便在五九尾;不管五九六九、在头在尾,我们老家人,总是以豁达的心态百倍欢喜地迎接着它的到来。

他们说,春打六九头,天天喝香油!春打五九尾,天天啃猪腿。意思是,春天来了,没有不好的。

他们说“打春”,说得那个响亮!形象!干脆!有一种世界已确定、四季新开始的乐观。打——春——俩音节一碰,撞出了生动的画面和情节。

那个打春的打呀,是老农甩起鞭花儿,“啪”的一响,惊动了槽边卧着的老牛,牛眼亮一亮,闪出春天的润泽;“哞——”一声,抖落歇了一冬的慵懒和倦怠。

那个打春的打呀,是打招呼的打。春,生生涩涩从田头那边踟蹰而来,带着一点善意的打扰和问询,像一载未见的老友,冒失失伸出手:“喂,你这一年过得可好呀?”

而如果说立春呢,就严肃多了。立,是奠基,是初立,是重整河山,是改朝换代;是建章立制,是一套新的律令从即刻开始。它颤巍巍走上御阶,好似被辅佐的新王,傲然登基,跃跃欲试。

万里江山等着它描绘,风花月等着它调遣。

这么“立”起来的春,多了肃穆呆板,少了民间亦庄亦谐活灵活现的烟火气儿。

当然了,你也知道的。打春,起初本就是皇室行为。旧时,立春仪式盛大,堪比春节。人们在立冬后,便着手砍桑,插架,以为牛骨;冬至后,以土和泥,塑于桑“骨”,为牛样。

立春这天,皇帝亲自出马,主持仪式。百姓们盛装而出,载歌载舞,用彩鞭鞭打塑好的泥牛,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礼毕,抢几块泥牛碎片归家,视为吉祥。

这场全民运动,代代相传,谓之,打春。

这一场场隆重的打春,忽略的是帝王,凸显的是百姓。他们打春牛,抢春意,抱一团春意带回家,真正是“勤劳人家春来早”啊。透着一股古人的俏皮劲儿。

感觉,打春,还如惊堂木,握在天公手里,“啪”的一拍,脆脆的亮亮的;让跟脚就到的新年也从忙碌里静了一霎,愣了一霎。

这惊堂木,没有斥退冰雪和寒冷。它们反倒一拥而上,像集体围攻一个懦弱胆怯的“官儿”,吵吵嚷嚷,试探进退。它要落雪,把一冬落下的雪,全补上,把世界下肥,下胖,下臃肿;他要冻冰,冻得檐下冰挂万箭齐发,冻得刚冒头的春天打一个趔趄。

春天,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那么,就让给他们去招摇吧。任你满世界堆雪,任你河流封冻。你们不过是为我的出场,来一个一波三折的小序幕。

打春以后的雪,叫“春雪”,春雪心肠软,姿态飘,容貌艳;别看地上一堆,上一垛,太阳一出,就把持不住,甜甜化掉了。

打春以后,河流还会冰封,可是,那冰,是润润的,潋滟的,像好女人故作生气的模样儿;架不住一点温存,默默消融了。

至于人们呢,为什么明明温度升高了,还要喊冷呢?那是因为阳气升腾,汗毛眼张开,反抵挡不住这跟三九四九相比明显弱去的春寒。

春天,噗嗤一下,憋不住,笑了。笑出了满地春草,满枝芽;笑出了漫天风筝,满树鸟。

你瞧着吧,春天,马上就会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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